槐树的枝杈轻微地晃动,有几次蜜蜂象是受到了惊吓,发出嗡嗡的声音飞走了。
张老太太先是沉闷地“哼”了一声,然后如同一团泥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身体慢慢扭曲成一个卑微的弧形。她的额头上撞出来一个茶杯口大小的血窟窿,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殷红的血很快把她满头白发染红。
温热的血散发出浓重的腥味,有几次错乱的蜜蜂先是落到张老太太的头上,马上觉察出气味不对,便发出“嗡嗡”的声响,重新飞到槐树上面绽放开的槐花上。
晒太阳的李婆子先是看见树枝颤动,又听到张王氏发出的“哼”声,她慢慢地把茫然的眼睛移转到树下,当她看见张老太太血流如注地倒在槐树下,她先是怔怔地愣了一会,接着便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恐叫声。
牢头正拖着沉重地锁镣从牢房里走出来,他听见李婆子的叫声,便顺着李婆子的声音往前看。他看见张老太太已经倒在地上,他吓坏了,赶紧丢掉手里的铁家伙跑过去。他跑到张老太太跟前,把手指探到张老太太的鼻孔处,老太太已经没有呼吸了。
牢头赶紧把其他狱卒叫来,先让他们用锁链把李婆子捆绑住,省得她再有个三长两短。狱卒们抓李婆子的时候,她仍旧惊恐地发出一阵阵尖叫,直到最后折腾得没了力气,才被两个狱卒抬进了牢房。
牢头又吩咐人找来一张芦席,盖在死去的张王氏身上。然后他撒脚如飞,跑到巡抚衙门去给福汉送信。
福汉听牢头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也吓了一跳。他赶紧带着人到监狱去看。
到了监狱,福汉远远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张王氏,芦席没有盖住撞破的脑袋,额头上茶杯口大小的血窟窿已经不再有血流出,地上的血已经冷却。不时有大个的绿头苍蝇飞来,落在张老太太的额头上,贪婪地****着泛着腥味的血。
牢头胆战心惊地站在福汉旁边,两股战战,好像福汉一说话他就会吓得瘫软在地上。
福汉无力地叹了口气,他扭过头,牢头看见福汉的眼睛吓得一哆嗦,他不等福汉说话,就扑通跪倒,一边磕头一边说:“回禀巡抚大人,小人罪该万死。”
“张老太太为什么自杀?”
牢头擦了擦脑门子上冒出来的汗,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您老吩咐过以后,所有狱卒都对张老太太关照得很,这阵子她也一直很好,还主动帮着做些琐细得事务,然后就是每天都盼望着皇帝隆恩浩荡,准她出狱还乡。都怪刚才小人多了句嘴,告诉她一时半会她还回不去。没成想这张老太太一时想不开,竟然寻了短见。小人犯了失察之罪,请大人惩处。”
牢头原本以为会招致福汉的打骂,没想到福汉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部怨你,如今人死了也就死了。你赶快去集市买副棺材,把张王氏装殓,然后雇辆车,先把她运回直隶吴桥镇入土为安再说。一切开支用度都由我来出。”
牢头赶紧磕头谢恩。福汉又叹了口气说:“这事还得上报皇上,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切责任都由我福某来承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