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东昌府城已经变得喧嚣起来!
徽州会馆象办庙会时节时一样热闹。小商小贩们早早起来,他们推着车挑着担,占据了会馆前面最佳的位置,等待着一天的生意。天空刚露出一点曙光便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各条街巷围拢过来。
虽说已经到了初夏时节,但是晚上风疾露水重,后半夜更是冷得要命,蜷缩在木笼囚车中的刘知府如同一颗会呼吸的植物一样栽种在木笼囚车,一动也不动。
大清早,监狱给他预备好了膳食。一个须发皆白的狱卒颤颤巍巍地端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香醇的酒,二斤牛肉,新烙的油饼,热气腾腾的汤水。
昏昏沉沉的刘知府闻到酒肉的香味,他的鼻翼不由自主地噏动了两下。
送饭的老狱卒认识他,他把托盘放到刘知府嘴巴说:“刘大人,好好吃顿饱饭,准备上路吧!”
刘知府听到喊声,睁开眼睛,看见托盘上的东西,他的眼睛放出一丝光亮。刘知府冲着狱卒笑笑说:“老哥,我手脚被捆着,行动不利索,还得麻烦你老兄。”
狱卒伸手拿了块牛肉送到他嘴边,刘知府摇了摇头说:“老哥,麻烦您先为我口汤喝,喉咙如同火烤一般难受,先喝口汤润润。”
狱卒用勺子给他舀了半勺热汤放到他嘴边,汤有些热,刘知府鼓起腮帮子轻轻地嘘了嘘,然后低头咬住汤勺后,往上一仰头。
一口热汤入了肚,刘知府有了些精神。他又让狱卒给他喂了几个汤,嗓子润贴了,空瘪的肚子舒服了些。刘知府胃口大开,在老狱卒的帮助下狼吞虎咽地把托盘里的东西吃光了,壶里的酒也喝光了。
吃饱喝足后的刘知府精神了很多,这时候他听见旁边那辆囚车上关押的杨会长忽然嘤嘤地哭了起来,伺候杨会长的狱卒变得不耐烦了,嘴里嚷嚷着说:“你他奶奶的到底吃不吃?事到临头了却认怂了。勾结割辫子为非作歹时没想到今天。”
“我不是割辫子,我冤枉。差官大人,你想办法救救我吧。”杨会长把眼前的狱卒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救你?天王老子也救不你了!京城里的皇帝下了圣旨,朱笔亲批你们两个凌迟处决。”
杨会长听到这里,哭得更厉害了。狱卒见他这样,便不再搭理他,他端着托盘在囚车旁边找了地方蹲下,自己把准备给杨会长的那份饭吃完了。
刘知府冲着杨会长喊道:“老杨呀,别哭啦。人生如赌场,我忙活着身居高位,你慌张着挣银子挣到钵满盆盈。唉,有些东西是不属于咱的,只能靠赌去争,赌赢了偷着乐,赌输了就他奶奶的乖乖认命吧。”
杨会长听不懂刘知府这番深奥的话语,怨天怨地,最后干脆骂刘知府是灾星,如果他不来东昌府做知府的话,他夹着尾巴做人,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被凌迟活剐的悲惨结局。
刘知府懒得与他计较,闭上眼睛不吭声了。他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在临死前再他奶奶地赌上一把。
过了一会,提督带着绿营兵来押解他们,两辆囚车沉重的车轮碾压着坑坑洼洼的路面,缓缓地朝着徽州会馆前的刑场驶去。
木笼囚车到达刑场的时候,贾知县陪着按察使、梁六爷已经等候在徽州会馆前。隔着行刑台十余丈以外,贾知县早就吩咐人摆好了一张长条桌子,还有四把高背靠椅,等会行刑开始,他就陪伴着按察使、提督、梁六爷坐在椅子上全程观赏这场凌迟好戏。
刽子手老罗也早早到了,他慢腾腾地走到徽州会馆前,他的肩膀上挎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装着他用来凌迟的各种型号的快刀。
行刑台太高,老罗的腰身又不好,他先是把木头箱子扔到行刑台上,然后用尽吃奶的气力往台子上爬,累得吁吁直喘,费了半天劲都没爬上去。
跟在老罗后头的师爷朝着两个绿营兵招了招手,两个绿营兵到了跟前问道:“师爷有什么吩咐?”
师爷指了指身体选在半空的老罗说:“把他托上去!”
两个绿营兵应承着走到老罗跟前,然后抬手把他托了上去。他们用力过猛,老罗上去后翻了个两个滚以后才站起来。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哄笑声。
老罗臊眉耷眼地站起来,然后悻悻地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土。
师爷站在台下冲着他说:“老罗,你他奶奶的好好收拾收拾,一会千万别丢人现眼了,那边坐着按察使、提督、贾大人,还有围观的百姓,几千双眼睛都盯着你呢,你千万别把你的京城第一快刀的金字招牌给砸了。”
老罗冲着台下的师爷说:“师爷,等会你就瞧好吧,你记着提醒贾大人哈,待会让他亲自上台来清点刀数。”
师爷摇了摇头,退到后面去了。老罗把他的木头箱子打开,一只手抓起箱子里面放着的一块白绫布,然后另一只手逐一把箱子里的刀具拿了出来,每把刀都用白绫布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太阳升了起来,天气瞬间变得燥热了起来。这时候通往徽州会馆的路上押解刘知府和杨会长的囚车慢慢感到了。围观的百姓都纷纷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往囚车驶来的方向望。
提督大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他进了行刑台前面的空地以后把马停住,然后掉转马头,看着后面跟着的两辆木笼囚车呼呼隆隆地跟了进来。
等木笼囚车进入空地停稳当以后,他下了马,然后风风火火地朝着按察使和梁六爷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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