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永铨上前一步,这是一个瘦小精干的干部,面上黑瘦的脸膛和身边白白净净的干部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这位不像是高踞厅长宝座的高官,更像是常年下村串户的乡镇干部。
在一群挺着腐败肚子,脸上是矜持的官派,身上是若有若无的官威的干部中间,这位刁厅长显得是那样的另类,像是一群天鹅中间的丑小鸭,仅仅是这副卖相,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堂堂的匡庐省环保厅一把手。
“刘书记,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污染不同,现在洪江湖周边的污染源,更多來自乡村,”很显然,刁永铨对自己的工作范围很清晰,说起來如数家珍,“环洪江湖四大城市已经形成完整的治污系统,基本上做到了低排放。
但是农村改厕、改厨、改栏和农村生活污水、垃圾综合处理很难解决,一方面固然是环境卫生教育不到位,老百姓对这个问題认识不上去,最重要的还是资金问題。
环洪江湖居住的老百姓,多数从事水产养殖和水上运输,也有部份是纯粹的农民,这些人环保意识低,加之沒有强大的资金扶持,乡村的环境综合治理一直是个难題,”
刘枫皱皱眉:“我看这些漂浮物中,也有部份是工业垃圾,这个是怎么回事,”
“环洪江湖有很多乡镇企业,这些企业尽管多次下发整改关停通知,但是有着巨大利益驱动的企业主,很难遵守相关规定,”刁永铨沒有隐瞒,一股脑都说出來,“最主要环保厅沒有相应执法权,面对违规企业,只能是处罚了事,而且处罚力度有上限,”
王萌吐出一口气:“刘书记,环洪江湖的乡镇企业常常是家族式操作模式,环保部门每一次前往查禁,甚至会遭受当地民众的谩骂围攻,和最高处罚十万元限额相比,这些企业一年的营业收入超过数百万,有的甚至达到上千万。
如此巨大的差额,也是这些违规企业屡禁不止的重要原因,违法犯罪的成本太低,根本就无法和他们获取的利益相提并论,记得上次和环保厅的同志去查封一个冶炼厂,那家厂子已经被查封七八次,每一次前脚查封,后脚就偷偷开炉,”
“环保厅有沒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刘枫面色缓和了很多,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很显然,这位刁永铨已经尽力,“尽管说出來,权当闲聊,不管是不是成熟,是不是具有操作性,”
本以为会挨顿狠批的,沒想到这位如此好说话,刁永铨放下心事:“洪江湖保护涉及水利、农业、林业、环保、旅游等方方面面,是个系统工程,专业性强,国家环保局曾经牵头主持过相关的研究。
当时的专家建议建设仿真洪江湖模型,进行仿真实验,对水生态、水生动植物、來水量去水量等进行综合研究,以利于科学决策,只是,这个生态模型耗资巨大,到现在为止,也仅仅是一纸蓝图,”
“喔,有这样的事,”刘枫有兴趣了:“这个你弄一份详细的资料上來,我想知道,针对那些累教不改的企业主,环保厅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措施吗,”
刁永铨犹豫一下,劳心巧淡淡的说:“今天就是探讨,刁厅长尽管说,”
实际上乡镇企业的关停并转问題,在省政府那边也是老大难,不止一次提上日程,每一次都是无疾而终,这些乡镇企业涉及到方方面面,最难办的是它涉及到地方政府的切身利益。
如今是gdp论英雄的时代,这些乡镇企业每年上缴的税利相当可观,对于匡庐省这种内陆省份來说,那些税利几乎占据地方财政的半壁江山。
想要关停这些企业,首先地方政府就态度暧昧,沒有了这些企业,那些工人安置、财税收入等等都是麻烦,这对于地方官來说,一点点的污染,绝对沒有政绩來的实在。
这种环保和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省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几乎经常性扯皮,甚至已经为此形成例会制度,依旧沒有收到任何成效,劳心巧不相信,省政府长期以來面临的老大难问題,刘某人会有解决办法。
刁永铨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出狠厉的目光:“如果要治理这种企业,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大处罚力度,让那些企业主的违法成本上升到无法承受的地步,甚至是倾家荡产,”
在场的每一位干部,看向刁厅长的眼神都有了变化,都说抄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这位还真的是这样啊,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这位看上去充其量也就是一乡镇书记,行事却如此的狠辣。
这些官员沒有想过,那些私营业主违规生产,造成的污染会给多少老百姓带來灾难性后果,会造成多少人中毒死亡,会造就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些黑心企业主,想要赚取眼前的利益,那些地方官想要赚取眼前的政绩,这些人根本就沒有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这绝对不是他们不知道污染的危害,而是有意识的忽略。
“这样会引发很多社会问題,”王萌皱皱眉,这个办法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之所以一直沒有实行,就是忌讳多多,“首先地方政府的利益,其次是众多工人的安置,还有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意识混乱,导致招商引资工作的负面影响,”
归根结底还是经济发展水平决定的,在匡庐省这样的内陆省份,地位一直不尴不尬,国家扶持西部政策和它沒有关系,招商引资沒有沿海沿边地区的区位优势,使得很多地方官招商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