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凤君华又会如从前一般冷着脸下逐客令,然而她并没有,只是敛了眸子陷入了沉思。云墨倒是有些讶异,他刚才那句话不过只是一时戏言而已,就像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他总是习惯那样微笑着开一些无伤大雅又暗含深意的玩笑,她总是神情冷漠眼神排斥而微微厌恶的无视。
如今这般,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青鸾。”他沉吟一会儿,坐了下来,偏头看着她。她也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平静不带丝毫的涟漪遐想。
他微微一笑,意料之中的落寞和惆怅。
“我之前告诉你那些,并不是要你心里有负担。”
凤君华不语,眼神有些飘忽起来,似回想起了什么遥远而深刻的记忆。
云墨又是一笑,带着一分自嘲和苍凉。
“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有压力。你这女人,向来如斯冷漠不近人情。即便是我将心掏给你,只怕你都不屑一顾。”
凤君华终于抬头看他,正巧他也低眸与她对视。一双浩淼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她的影子,却又似乎略带了什么别的因素。像云山雾海,因看不透而觉神秘,因神秘而不自觉的沉沦。
这样一双眼睛,不知道会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凤君华有些怔怔的,无知无觉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云墨眼神微动,敛了神色,道:“嗯?”
凤君华移开目光,看着帐顶,声音里也似带了几分飘渺恍惚。
“做杀手,其实也不都全是冷漠的。杀手有自己杀人的方式,不完全靠武力。也有其他的因素,比如智慧,比如…美貌。”
云墨一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凤君华抚上自己的容颜,眼神更加迷茫。
“小莺就习惯用美人计,她觉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看女人的目光都一样,尤其是看美丽的女人。”
说到这里她看了云墨一眼,见他目光深幽而平静,正认真的聆听。
“她习惯迷惑目标至对她神魂颠倒然后毫无防备的死在她手上,我说凡事都有例外,总会有清明冷静之人。若到了那个时候,所谓的美人计岂非自取其辱?她不信,笃定的对我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云墨若有所思。
“她碰到了例外,所以吃了亏?”
“嗯。”
凤君华点点头,“半年前组织下了任务,对方是政治阶层人物,势力庞大黑白通吃。且本身也实力非凡,常有保镖在侧…保镖也就是你们说的贴身护卫。”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样的人,极为难对付。然而那人有一个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归来,虽有些心性睿智,却不曾有官场和商场上历练的狠绝手段。小莺将目标锁定那个人,用美色引诱之,再伺机行动偷袭。可是不曾想那人看似纨绔实则比他父亲还要深沉,很快就看穿了小莺的意图并且将小莺的身份来历调查个通透。若非我及时发觉救了她,她早就没命了。”
“后来…”她眼底闪过几分讥嘲,“想来你也知道,杀手出击,要么对方死,要么自己死,绝不能无功而回。小莺失败了,回去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无奈之下,我便代替她去完成她未完成的任务。接近那个人。”
她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口,有些刻意深埋的记忆在脑海里跳跃衔接,那些血腥的片段一一闪过脑海,心口又浮现了那一日的悲凉和负罪感。
云墨沉吟着,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他一双眼睛不断变化,最后沉声道:“那个人爱上了你,所以你顺利的完成了任务,杀了他。”
“不。”
凤君华却摇头,眼神涣散而幽光深沉。
“我没杀他父亲。”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代替他父亲死在了我手上。”
云墨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
过了好一会儿,凤君华才又说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和小莺在合谋覆灭组织,他死了的那一刻,我下定决心加快了速度。因为他临死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不希望我永远都活在血腥和杀戮里。”
她闭上眼睛,“他说用他一身血液替我洗去半生罪孽。”
云墨一震,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也是因为他,我第一次相信这世界真的有所谓的矢志不渝真心不悔。”她没有看云墨,只静静的说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以前读到这句诗的时候,总觉得元好问酸儒可笑迂腐幼稚。人都是自私的,有谁愿意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付出自己的性命?但是当他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最幼稚的那个人。”
云墨抬起眼帘,深深的看着她。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什么?”他薄唇扬起,一抹淡淡的自嘲在眼底晃过。“警告我不要爱上你?”
凤君华侧眸看着他,平静道:“你眷恋的那个人只是十二年前的我,我甚至记不得从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叫什么名字,有着什么样的过去?虽然我没了记忆,但是我却也敢肯定,十二年前的我和你,甚至可以算得上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这样的我,你又贪恋什么?你这十二年执着的与其说是我,还不如说是执着于未曾得到的不甘和空虚。”
冷意忽然在空气中散发,冻结了这一刻温暖的空气。
云墨只觉得心里有团怒火慢慢酝酿,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眼神一寸寸冷下来,陌生而冰凉的看着这个他放在心里十多年的女子。看着她美丽的眉眼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