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流荡如春水,又似翻腾的云海秀丽的山河,一眼望去似五光十色斑斑驳驳天地容纳,却又是一团看不见底的漆黑,分不清他此刻笑容是否抵达眼底。然而她却能听得出来,他这话的暗示性和微微不满的威胁。
凤君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此孟浪,也不知道那些年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苦心僧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失踪的时候才不到七岁,他不到十二岁。这个世界贵族皇裔的男子早熟,很少就懂男女之事,十一二岁的也不是没有,但未免太过放荡了些。君子讲究齐身养性,不宜太过沉迷女色。况且这个人向来自制力不错,又眼高于顶,不是那等靡乱之人。但到成年以后至少也有生理需求吧?
尤其是及冠二十岁。
算算那个时候她十五岁。
哦对了,云裔说过也就是那年,他为了寻找她出了事儿。
凤君华微微恍惚了一瞬,忽然想起云墨第一次带她入宫的时候孟皇后曾说过的那些话。
彼时她还未恢复记忆,只是大概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世,虽然那并不是真相。
那天在未央宫,皇后曾避开云墨单独唤她去了内寝殿。
檀香炉里想起缭绕不绝,纱幔捶地而下,晃荡如风如梦。
孟皇后饮了口茶,抬头看着她,笑了笑,目中隐着几分叹息和深意。
“墨儿很喜欢你。不,应该说,他很爱你。”
她怔了怔,不知怎的心里便有些不自在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遂垂眸不语。
孟皇后又笑了笑,将茶杯搁在茶几上,收敛宽大袖摆,面容温和而眼神微暗。
“十二年前他一身是伤的回来,我和皇上都十分震惊。那时候他虽然年幼,但这天底下能将他伤得如此重的人毕竟不多,所以我和陛下都很奇怪。”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我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只是神情从未有过的颓然和绝望,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亦或者,是被全世界抛弃。”
凤君华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口微微一震,彼时却不明白那是为何。
耳边响起孟皇后幽幽轻叹声,“他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三个月后,他终于走了出来,然而我却知道,他封闭了自己的心。那是他回来后几个月以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永远都记得。他对我说,‘母后,我喜欢一个人,我想要她,只要她一个。可是她失踪了,我要去找她。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凤君华呼吸滞了滞,依旧没说话。
孟皇后似想到什么,哂然一笑,垂眸轻轻道:“很惊讶对吗?当时我也很惊讶。”她忽然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几分奇异的情愫。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不是墨儿的亲生母亲。”
她抿了抿唇,点点头,算是回答。
孟皇后并不意外,眼神里却有某种凝聚的光色悠然一松。
“是,他非我亲生,却是我养大的。我的儿子,我如何不了解?他不到十二岁,但心智成熟得堪比三十岁的成年人。他向来都知道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对此他也会用自己的行动去争取得到。十二年前,当他对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其实是高兴大于惊讶的。墨儿太过冷清,素来看不上任何女子,如今他对我说出喜欢一个人,而且非她不可。我很开心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走进他的心,让他懂得去珍惜和呵护。于是我和陛下放任他离京,放任他满天下的寻找他口中的‘青鸾’。”
凤君华静静的听着,手中捧着的清茶不知道何时已经冷却,她却毫无所知。
“三年,整整三年,他几乎走遍了整个大陆,依旧没有找到他喜欢的那个人。他虽然看着没多大变化,却不再笑了,即便是虚伪的公式化的笑容也在青鸾失踪后一同消失。”
凤君华抿唇,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他曾一度消沉过,我心有不忍,也知道当年慕容府血案有多惨重。或许,青鸾已经…”孟皇后声音轻了几分,“于是我劝他不要再找了,我不想看到他就此颓废丧志。他不是普通老百姓,他是东越的太子,他身上肩负着江山重任,他不可以就此自我放逐…”她又顿了顿,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无奈的摇摇头。
“可我终究低估了他的决心,也低估了他对你的执念。”
凤君华眼神深深浅浅。
“当时他的表情,我永远都不会忘。他说,‘母后,十年前您说我不懂得何为情有独钟。今日我终于懂得,并一直坚持着。母后,您认为,儿臣错了吗?’”
未央宫灯火通明,照得孟皇后脸色刹那怔愣。
底下那少年神容寂静眼神如玉,淡淡而坚执道:“母后,我爱她。”
孟皇后刹那瞳孔一缩,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却面不改色,“我已经十五岁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和不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和讨厌什么。您让我放弃,是因为您以为她已经死了对吗?不,她没死,她还活着。”他眼睫轻轻颤动,似一直平静的湖面被风终于荡起了丝丝涟漪,声音忽然也轻得如同微风。“我还活着,我的心还在跳动,她就必须活着。”
孟皇后又滞了滞,他依旧淡淡而清晰道:“也许您说得对,身为皇室唯一后裔,理应有博大的胸怀,足够承受江山天下之重。但为了她,我宁愿将自己的心缩小,小到只能容得下她一人。”
她脑子里那些大义责任忽然在他那种淡漠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