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一入热勺子发出细微的滋啦声,随即开始浮现了油泡泡,秀容看油泡泡变少,就赶紧把磨碎的葱花抓进去,嗤啦一声,顿时一阵炝葱花的香气飘出来,大家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张氏特意去把堂屋的后窗打开,大声道:“哎呀,好香啊!老远都闻得见了。”
后街自然也能闻着,二爷爷家就住在屋后。
秀容给秀芹使眼色,秀芹抿着嘴,继续擀饼。
张氏喊道:“秀芹,饼不用太薄,别破了露馅了。”
张氏又让柳氏撅一筷子大油进去,柳氏教着秀容把馅子办好了,然后拿去放在面板上,用筷子把馅子摊在擀好的饼上。烙哈饼的皮是要小一点,厚一些的,以防破掉露馅子。摊好馅子,然后把饼对折,又拿一只碗沿着边滚了一下,将不规则的边割下来,这样一只哈饼就做好了。
饼弄好了就放在鏊子上继续烙,又指点哈饼如何烙,不要急着翻免得破了。
这时候秦扬闻着香也醒了,光着脚跳下炕,“嬷嬷,嬷嬷,我要吃腊月脂煎鸡蛋。”
柳氏道:“扬扬,不许要吃的。”
秦扬嘟着嘴,“我要,我就要。”
张氏忙将他抱起来,哄道:“要的要的,嬷嬷给你煎。”
有老太太那句我的孙子我惯关你们什么事儿在前,别人也不敢说什么,柳氏虽然怕她给惯坏了孩子以后不好教,却也碍于婆婆淫威暂时没有办法。
张氏就用黑铁勺加了块腊月脂给小孙子煎鸡蛋,那猪大油的香气加上煎鸡蛋的香气,嫩黄的鸡蛋上面撒一点小青葱,真是香飘十里了,秀瑶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要是二婶她们在家,不定又打多少官司呢。
一个鸡蛋,秦扬吃得眉飞色舞的,还趁着张氏上厕所的功夫偷摸给了秀瑶一口,把秀容馋得直咽唾沫,秀瑶给他使眼色,秦扬倒是也懂了,一人分了一小块给大姐和三姐。
柳氏见了,倒是心里一宽,这孩子也没有被惯得太坏。
秦扬得了秀瑶指示,又端着去给爷爷爹吃,那俩人自然不吃,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张着嘴吧嗒一下,谁也不会真吃他的。
而秦扬别看年纪小,却也知道,痛快地去了,转了一圈原封不动回来,自己美滋滋地享用着。
很快,韭菜哈饼也好了,散发着阵阵的香气。秀瑶忍不住想拿一张吃,不过想必张氏是不会允许的,这是规矩。
烙完饼,秀芹收拾面板,柳氏又让秀容和秀瑶把饼叠起来,免得风干了易碎。
秀瑶个子小,站在灶台前被饼都挡住了,秀容给她搬了一沓子,让她在另一灶台上叠。烙饼很大,一张的直径几乎有七十来公分的样子,对折再对折,然后摞在另外盖帘上。叠好之后就用包袱盖起来,免得落灰风干了。
秀瑶又去看爷爷和爹编草鞋,秦扬则拿了一张哈饼开始吃,坐在秀瑶旁边,他吃一口给秀瑶咬一口,秀瑶怕张氏打骂,不肯吃。
老秦头看了她一眼,道:“吃吧,反正都是吃,吃饱了晚上就吃得少了。”
那些哈饼也肯定是要人手一份的,她这么个小孩儿,也就那么个肚子,吃饱了自然就行了。
他这话是说给老婆子听的,让她别对丫头那么坏,老婆子整天说一切规矩都是老秦家的,从婆婆那里传下来的,她就是遵守什么的罢了。
可他娘可不苛待姑娘,他们家的姑娘反而很享福呢。
不过话也说回来,当年家里还不这么穷呢。
秀瑶听爷爷这么说,也就不管张氏会不会骂了,反正爷爷发话了,她就把饼撕开两片,一人一半,吃得不亦乐乎。
这种哈饼她小时候吃过的,与后来吃的韭菜盒子还不一样,那时候韭菜盒子都是用油煎的,这里直接放在鏊子上烙的,也是别有风味的。
而那种单层的烙饼,中间都是要卷东西的,如果有煮鸡蛋碾碎了撒点盐,或者是就卷葱和大酱,亦或者卷点菜,有肉更好,吃起来筋道可口。
类似肯德基那个什么卷饼,却比那个更薄更筋道,又像外面卖的煎饼果子,但是煎饼果子好多是面糊糊做的,没有这么筋道好吃。
寡淡了这些日子,除了点骨头汤,真是每日稀饭黑疙瘩她做梦都梦见自己变成黑疙瘩了,今儿一吃这个拌了腊月脂的韭菜哈饼,好吃的她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吃完以后,她又像那块红烧肉一样被勾起了馋虫,嗅着手上淡淡的面香,她心里有种失落感,进而又觉得伤感,甚至要落泪了。
她发誓,一定一定要让自己过上天天吃大饼卷红烧肉的日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绝对不会把自己变成黑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