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能吃多少?无非就是多双碗筷的事儿。他们一生坎坷晚景孤独,尤其是在这万家灯火举国欢庆共祝团圆的时候他们的心情更是可想而知,所以从几十年以前开始村里的孤寡老人就没有自己过年的时候。实在没有亲戚的就到村长或是村支书家里过,就这样这个传统一直传承下来,那些孤寡老人总是能和和美美地度过每一个春节。
其实老百姓过年过的就是一种心境,一种气氛,一种喜庆。只要有了这些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这会儿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王桂兰和三婶儿也已经把面和好,至于饺子馅在上午就剁好了,吃完饭把肉和菜一拌就可以了。
拿来面板,擀面杖,以及用来摆饺子的用高粱杆做成的盖帘,一家人欢欢喜喜地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包起了饺子。
晚上的饺子要包两顿的,一顿是请神的饺子,一顿是初一早上吃的。于是王桂兰和三婶儿就弄了两种馅儿,一种是韭菜鸡蛋虾仁的,这是请神的轿子,一种是白菜猪肉的,留着明天早上吃。
包饺子之前王桂兰洗了几个一毛钱的钢镚,三婶儿切了几小块儿年糕又剥了几块糖,待会儿要把这些东西全都包到饺子里。
吃饺子的时候如果吃到糖,那就代表以后的日子甜如蜜;如果吃到了年糕那就代表步步升;如果吃到了钱那么更得恭喜你了,代表你这一年财运亨通,数钱数到手抽筋。
周宇也没闲着,帮着老妈和三婶儿擀饺子皮,太公和周定国在炕头唠着嗑儿,至于虎子依旧在喝着茶水,两只大眼珠子一个劲儿地朝外看着,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会儿外面已经稀稀拉拉地响起了爆竹声,晚会正进行到一个小品,把全家人乐得前仰后翻。
周虎不屑地撇撇嘴道:“嗳,我说,有这么好笑么?你们信不信要是我上去演绝对比他们几个强多了,一个个假惺惺的,我要是和老曹上去指定把他们几个秒败。”
“行了行了,你小子也别在这儿吹了,我现在看着你脑袋都疼。那啥,你还是出去找吴老二他们玩儿去吧,顺便把放烟花的事儿告诉村里人,爱看热闹的就让他们到场院去,时间嘛就定在十二点吧,那时候正是辞旧迎新的时候,各家差不多都请完神了,正好有空儿过去看。”
周虎二话没说,把茶水一撂,赶紧下地穿鞋披上棉袄就跑了出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纯净广袤的天宇中繁星点点,伴随着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此时的周家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大伙儿要开始进行年三十晚上最重要的仪式——请神祭祖。
本来请神祭祖的时间应该是在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但是经过千百年后这个时间就不是那么确定了,周家村这边一般都是在十点左右进行这项仪式。真要是等到十二点还真就有些晚了。
外屋里老妈和三婶儿已经开始烧水煮饺子了。周宇哥俩和周定国周定邦把族谱前摆放的贡品换了一些新的。
族谱以二叉树的形式分散下来,有的分支在几代之前就没有了后代,大部分是在太公前一代结束的,这也是多数族谱的共同状况,悠长的岁月让很多宗族的延续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太公这哥仨的三支一直延续了下来。也算是令人欣慰的了。
大年三十儿这一天供奉的族谱上只会出现已经仙去之人的名字,在本族这一支的最下面赫然是周宇的爷爷和大爷爷以及三爷爷的名字,因为太公还硬朗健在。所以在这三个名字上方的位置还空留着一个位置。
族谱前面的方桌上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是细沙。香炉两边坐着一对又高又大的红蜡烛,在蜡烛和挂族谱的墙壁之间是三个盘子,一盘香蕉、一盘桔子和一盘又大又红的苹果,苹果核和橘子都是每盘里面放了四个,下三上一叠放在一起。
按照规矩拜祭自家的祖宗的时候全部都要由男人来做的,当把贡品换成新的之后,周定国又从屋子里取出一瓶菊花酒和两个酒盅,倒满酒后放到香炉的两侧。
老太公看着族谱上自己的兄弟以及儿子侄子的名字久久不语。背影萧索,眼神中满是心酸,浑身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忧伤。等到周定国把两杯酒端到供桌上后老人家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虎目含泪,白发苍苍看尽一世沉浮的老人这一刻再也不能保持一贯风轻云淡的心境。
这时候外屋静悄悄的,就连在煮饺子的王桂兰和三婶儿也刻意地把动作变得轻盈些。至于周宇和周虎更是变得老老实实的。连句话都不敢说。
大伙儿都知道老太公这辈子及其坎坷,少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丧兄弟,老年丧子丧儿媳,人生的一切不如意似乎都占到了。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太公心情最低落的时候。这时候大伙儿谁也不忍心打扰这位在苦难堆里熬出来的老人,就让他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一下情绪。
只不过太公就是太公,绝非常人,那种低落的情感稍纵即逝,转眼就收拾住自己的情绪,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周定国见此来到太公跟前轻声说道:“老爷,咱现在就开始么?”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