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婴儿清亮而尖细的哭声在屋内响起来,满额汗水的妇人看着枕边素面兰花小襁褓,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盈满怜爱:“我的女儿......”
年至而立喜得千金,在内室外等候了近五个时辰的贾赦虽然眼底难掩疲惫,更多的却是欣喜,他身旁立着的两个一大一小的男孩同样是笑眼弯弯,其中年岁大些的兄长贾瑚上前询问着自家母亲身边的丫鬟:“不知道娘和妹妹现在可都安好么?”
雅言瞅着两位小主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抿着嘴笑得开怀:“回老爷、大爷、二爷,安心吧!太太只是有些脱力,方才用了一碗参汤便困了睡下;太医正给姑娘看脉,想来姑娘哭声响亮,虽说是早产,也当无甚大碍的!”
“那就好!”贾瑚舒了口气,垂眸瞧见弟弟贾琏已经开始打着哈欠,忙对着贾赦行礼道:“父亲,弟弟也随着我们一起守了这么久,孩儿先将弟弟送回房歇息,稍后再来看母亲和妹妹吧!”
从早上张氏发动到现在暮色四起,便是贾赦这个正值壮年的大男人一直守着,也觉得有几分疲累,何况两个尚未成年的孩童?贾赦看了看门外天色,未免懊悔自己思虑不周,他点点头:“瑚儿,你便带着琏儿一起去睡吧!记得用些膳食,免得半夜里腹饥——”
正当将军府上下都为了这个新降临的娇客接下来的洗三宴而欢欣忙碌时,正主却是惊疑失措。
这是哪儿?难道阴曹地府也是如人间一般的地方么——来往的是笑晏晏的美婢娇娥而非阴惨惨的无常鬼魅?身上挂着的不是冰冷沉重的镣铐锁链,反倒是香软温暖的绫罗绸缎?刚刚有了乳名的小迎春已经能够睁开眼,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场景,待她被人抱入怀中,口中被硬塞进什么东西,小迎春下意识地一吮,一股带着微微甜腥气味的温热液体溢了出来。
仿佛意识到什么,迎春急急忙忙把口中东西往外吐着,一边挥动着被紧紧束缚住的胳膊,满腹话语疑惑出口便成了“哇哇”的嚎啕大哭。
“迎春怎么了?”隔着一扇屏风,张氏听见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忙挥手让为自己束发的雅言退开:“不是说喂奶的么?难道是尿湿了?”
为迎春请来的奶娘是张氏在府中择选了许久方才定下来的,长相清秀、作风端庄,是个老实本分的,此刻,她小心地抱住自己怀中挣着身子就是不愿意吃奶的小主子,焦急得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雅言忙出来从她怀中接过迎春,瞧着姑娘白皙粉嫩的面颊因为哭喊而变得红彤彤的,许是因为方才吃了几口奶水的缘故,还不时地呛咳着,实在是惹人怜爱。伸手探入襁褓中摸了一把,她忙转过屏风,熟练地将迎春放在张氏身旁:“太太,没尿湿啊——”
瞅着女儿小鼻尖上细密的小汗珠,张氏心疼得很,凑上去毫不嫌弃地亲了亲:“我的乖女儿,怎么了?不想吃奶么?”
令人称奇的是,在张氏的轻吻落在迎春额头的那一刻,一直啼哭不休的迎春突然瞬间便安静下来,一双晶亮亮、黑黝黝得仿佛葡萄珠子般的眸子紧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张氏看着。
被女儿这样水汪汪的无辜眼神盯着,张氏只觉得心都化了,见她因为哭泣的余韵还有些抽抽的,她摇了摇头,宠溺地嗔怪道:“罢了,想来是闹脾气呢!叫李良家的先回去吧,到姑娘吃奶的时候再过来!”
听着张氏温声吩咐,迎春只觉得恍恍惚惚,在自己被那qín_shòu劈头盖脸暴打的时候,脑海中不止一次出现过嫡母温柔的笑容与细心的嘱咐,那时候自己在想的都是,假如嫡母并没有早逝,或许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般任人宰割的田地......假如这是梦境,那就让自己就此沉溺永不苏醒吧!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就像是一场美梦,从旁边丫鬟和奶娘偶尔的私语中,迎春诧异地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曾经卑弱的庶女迎春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嫡出姑娘?将军府有两位哥儿,分别唤作贾瑚、贾琏?将军老爷和太太两人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此间的一切都与自己记忆中全然不同?!
不管迎春怎样理解前世今生的不同,在父母兄长们的宠爱下,迎春逐渐地长大了,当然,在满月那天,她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贾玫,只等满三岁后便上族谱。
对千辛万苦方才诞下的女儿,张氏疼宠之余亦满怀担忧。女儿家固然应当贞静自持,然而自家迎春却太过乖巧安静了,有时候常常会叫人忽视了她,也不喜欢太多人伺候;这不,又在逛花园的时候一个人悄悄不见了。
张氏心如焦燎地在回廊上等着,待瞧见迎春衣摆上沾染的泥渍与手心几道浅浅的红痕时,她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雅言,把尺子拿来!雅韵,去拦着门,不许叫大爷、二爷知道!”
迎春吃惊地抬起头来,鬓边两个小髻上扎着的粉色绒花扑簌掉在她脚旁。
伴随着“啪啪”的声响,一道浅粉色的小身影摇摇欲坠,往素里红润的脸蛋变得惨白,眼眶中泪水盈盈,却怎生也不落下来。待贾瑚、贾琏闻讯赶来时,瞧见心爱的妹妹受罚的这一幕,心疼不已,只觉得那白嫩嫩的手心里几道深深浅浅的红痕刺目得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一次一次地叫父母担忧呢——”张氏捏着戒尺,手抖着狠下心肠来,就着迎春的小手掌打了几下,撇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