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是长孙颖住的,她一时都没有察觉到里面的东西被人掉了包,何况是外人?
“你换好东西后,咱们宫里没出去不该不出的人吧。”长孙颖点了点头问道,纤云虽然自作主张了,但毫无疑问这个主张做的非常好。但搬东西不可能不惊动底下的宫女太监,若是让人通风报信,可就白忙活一回了。
“我晓得,所以一开始就让绣姐姐派人守住了门口,”纤云笑了笑,低头温柔的说道,“所以这个要问绣姐姐了。”
“我让人在门口守着,中途果然有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想要出门,不过都被我骂回去了。”刘绣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当下就挺着胸膛邀功的说道。
“你们做的很好。”长孙颖毫不吝啬自己的表扬,点点头吩咐道,“等下把那几个人的名单给我,跟他们交好的人查一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刘绣点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长孙颖看看低头在旁边不语的纤云,事情是她发现的,她却知道将功劳分给别人,果然很聪明。
她这样一来不惹刘绣厌烦,让刘绣对她感激不尽,二来也最好的控制了局面。
别的不说,要把屋子里所有东西换了,就非得劝动刘绣不可。不但因为刘绣掌管着钥匙,还因为这些事往常都是刘绣在管的,她一向淡泊,不该自己管的事情坚决不多嘴,如今越俎代庖的的指挥别人行动,几个人还好说,要是多了肯定不会遵守她的指令的。
至于看门的事情也是一样,这项工作尤其重要,若是她去做,长孙颖多半都怀疑她指出的人是否真的是可疑人,是否她在借机排除异己,但是换做刘绣,长孙颖就不会怀疑的。
况且,刘绣平素就喜欢训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她去拦人的效果也更加自然,外面的有心人就算眼睛盯着她们这里,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
懂得自己如何做,懂得让别人怎么做,知分寸到她这份生简直是登峰造极了,偏偏本人却是没有半点儿野心,这让长孙颖十分好奇纤云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于是在吩咐刘绣出去安顿各项事宜,让着这里一切如旧,静静的等待别有用心者自己跳出来之后,长孙颖喊着纤云服侍自己洗漱更衣,并跟她拉起了家常。
“纤云,我还没有问过,你姓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长孙颖穿好衣服,让纤云帮自己擦着湿发,笑着打开了话头。
她这个名字明显是后面伺候的主子随手起的,根本就不像真名。
“我,”纤云的手一颤,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定的说了一个长孙颖没有想到的答案,“奴婢出身于掖庭,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长孙颖坐在那里,看着站在身后低眉顺母的帮着自己梳头的女孩子,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本朝有令犯官家眷入掖庭劳作的法令,所以照着这个说法,纤云应该是出身官宦了,而且家世也不差,要不然她也不会被送入掖庭而不是教坊了。
“你姓什么?”长孙颖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温驯样子,很难想象她在这宫廷里面,可以如此安然的活下来。
“奴婢忘了。”纤云听着长孙颖这话,反倒是抬起了头微微一笑,长孙颖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诡异。
“我小时候问过母亲,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父亲是什么人。可母亲说,我们原本就没有保全姓氏的能力,徒记着过去的辉煌只能让自己痛苦,不如忘却了好好生活吧,所以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也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纤云是个好脾气的,一边帮着长孙颖擦着发,一边慢慢的解释,顺便还说了自己的经历,“奴婢进入掖庭的时候还很小,尚在襁褓中,是在宫里头长大的,也没见过外头的世界。因为没见过,所以并无渴望,便也不觉得日子辛苦。小时候母亲怕我惹事,出去干活时总将我锁在房间内,给我纸笔解闷,日子久了,竟然因祸得福,格外坐得住,开蒙之后去内文学馆读书时成绩很不错,便被博士举荐,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当值了。
”十二岁,这么小!“长孙颖听着这个,只觉得她出来工作的年纪也太小了,按照她的描述,她应该在文学上很有造诣,那完全可以多学几年,等着学成在出来,就可以直接当女官。
一个正常的宫廷内部,一般都会重视宫人教育工作。毕竟宫中不能进外男,所以许多需要文化的工作,都是由识文断句的宫女太监来做的。但是宫里头卖身进来的宫女太监,多半都是家贫无以为济的人,连吃饭都尚不得,何况是识文断字。因此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般都设有内书房,负责教授宫人。
唐宫的掖庭之内设有内文学馆,隶中书省,以儒学者一人为学士,内教博士十八人,经学五人,史、子、集缀文三人,楷书二人,《庄老》、太一、篆书、律令、吟咏、飞白书、算、棋各一人。
内文学馆的学生中,掖庭出身的官女子一般都是成绩最好的,一般人都觉得是龙生龙凤生凤,但是长孙颖觉得多半是因为幼儿教育问题。官女子哪怕是犯官之后,母亲多半都是饱读诗书的,因此她们在幼儿期间或多或少都接受过母亲的启蒙,等到在学堂读书时,自然比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儿成绩好了。
再来一点,便是大多数犯官之女都比着普通的女子有更强的企图心,她们原本都是大家闺秀,现在却成了最低级的奴婢,因此每个人心里头都渴望再度的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