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庭院一片寂静。
张府二门停着一辆青布雕花马车,总管张忠俯首恭敬的站在车旁,车帘被撩起,一个相貌端正、收拾利落大约三四十岁的嬷嬷踩着小凳下了马车,随即转身垂首,向着马车恭敬道:“主子,到府了”,只听马车里淡淡应了一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先伸了出来,随即一袭红衫闪过,只见一鲜艳浓烈如牡丹般的女子走出车外,见状,嬷嬷忙伸出手臂扶上去,小心翼翼的扶了沈夫人下了马车,刚刚站定,张忠忙上前躬身见礼,沈夫人却是理也不理,径自扶着沈嬷嬷的手,向着西园而去。
旁的下人垂首立在一旁,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张忠转过头看着沈夫人的背影转过廊道,才缓缓站直了身子,长长的吁了口气,夫人威仪甚重啊!
随即吩咐小厮,将马车拉走,好生安顿,便往内院走去,看着路上不时遇到的洒扫行走的丫鬟婆子,心里不禁思量,今儿怕是得不得安生了,也是,七小姐的事儿闹的这么大,夫人怎会轻饶,唉!这下可好,夫人又要出手了,想到夫人每次出手那动静,张忠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沉沉叹口气,外头都传王姨娘怎么厉害,笼络住老爷这许多年,大姑奶奶、大爷、二爷、四爷怎么受宠,夫人无宠,连当家之权也拿不到手,却不知夫人……那是连老爷都惹不得的人物呢!宠爱……那还得看夫人稀罕不稀罕呢!
想到这儿,张忠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冷眼看了这许多年,只怕夫人连老爷也没放在眼里,更别说那姑娘、少爷了,这满府里,除了三爷,夫人谁也没正眼瞧过,都说夫人多年无宠,唉,谁又知道,夫人回这府里住的日子,少的可怜,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要不是为了三爷一家,就算去请夫人,估摸着夫人都不乐意理会吧!就算老爷想宠,还要看夫人乐不乐意呢……
究竟是将门虎女,底气足着呢!
沈夫人脚下生风却不失优雅,苍挚院门口,早已得小厮通禀的张之清夫妇已立于门前迎接,上前一步,刚要张口,沈夫人已是摆了摆手,进了院子,口里道:“不用多礼,进来说话”
张之清与柳氏对视一眼,便紧跟上去,沈夫人去看过还在昏睡的张烟,随后众人便进了厅堂,几人落座后,丫鬟端上茶盏和糕点,沈嬷嬷便指使着丫鬟们退了出去,只剩下屋里几个主人。厅堂内一阵寂静,沈夫人坐在上首,并不开口,只用手指拨弄着茶盖,瞥眼看向底下垂首端坐的二人,心中暗道一声,书呆子,这读书都读傻了,好在现在开窍还不晚。想着昨个夜里得的信儿,好似漫不经心的道:“这回,可想好了?”
闻声,张之清身子前倾,忙回道:“想好了,正好谋个外缺。”
“可想好去处?”
“若是能去兖州最好,松儿、柏儿早已开蒙,今年正好赶上兖华学院收录院生,先生说他们此次或可一试,若是能入了那里,有名师教导,自然再好不过。”
沈夫人斜倚着扶手,端着茶盏,轻啜一口,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接着问道
“嗯!下了决断便好,只是你父亲那里可知晓?”
“父亲时常训诫儿子,为臣者,当为君尽忠,鞠躬尽瘁,现下儿子这番,了解民生疾苦,尽为官之责,也是为圣上分忧,父亲定然欣慰,哪里还会有异议!”
张之清肃着一张脸,只当看不见他娘那明显看他笑话的眼神,神情庄重,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答道。
柳氏静坐在一旁,听着这母子俩你来我往的,唇角弯弯。
今儿早起来,夫君已与自己说个明白,知晓夫君这回是彻底冷了心,打定主意自个儿分开单过,再不与那边牵扯,这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在对那边的态度上,自己和婆婆心思向来一样,双方本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奈何夫君心软,总是不舍公公忧心,想着全了兄弟情谊,不与他们争抢便是。却不想在人家眼里,那就是张之清实诚,三房好欺负的很,也挺碍眼,只恨不得把三房往压制到死才觉满意,只想着少些人和他们争家产,毫无半分血脉之情,这哪儿是对兄弟的,分明是仇人……嗯,用婆婆的话说,那就是一群奇葩,老是觉得这满府的东西、家产就该是他们的,三房就是多出来的,这些龌龊心思,都是公公和那个王姨奶奶惯出来的。
柳氏垂首端坐下首,眼睑低垂,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眼眸深处划过一抹厉色。
至于家产,呸,谁稀罕?那群眼皮子浅的,也就能看见那点儿东西,三房这些年嚼用根本就没沾染张家半分,不说婆婆给的那些,单就自个儿的嫁妆,就比那所谓的家产齐平了,更不用说,这些年的经营,早多了去了。只是这些,那几房却是丝毫不知的,若是被他们听到一丝半点风声,怕是又得好一番折腾。
忆起这些年和那几房打交道,总是忍气吞声,一想到那些人个嘴脸,柳氏心里就犯恶心,抿口茶,压下那股恶心劲,想着这憋屈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婆婆出马,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不过,烟儿受了这般大委屈,他们也甭想好过。
这厢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安排妥当,同是学士府,府内东侧王姨娘所居院落惠安堂内却是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那个据说很是得宠的王姨娘坐在上首右手旁,怀里搂着致使张烟落水的始作俑者,也就是二爷的闺女,府内唯二的孙小姐之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