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道惊雷在耳畔响起,惊得小庄魂不附体,仿佛整个人也给震碎,身体魂魄都不复存在。
宜妃望着小庄,满意地望着她素来淡然自若的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从未进宫开始,对这个地位殊荣的懿公主,宜妃又敬又妒,幸亏小庄很快成了她的娘家人……而她入宫后,也仗着身份不同姿容出众,深得皇帝宠爱,一切仿佛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小庄落水那夜……
命运真的……跟她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在宜妃的目光注视下,小庄后退两步,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往前而去,宜妃本想唤住她,转念间却又作罢,只是轻轻一笑,复又转身看向前面那雨雾天地。
能做的她都尽量做了,剩下的,便看造化罢了,若真的一切无法挽回,那也是个人命数。
宜妃手扶着冰凉的栏杆,忽然想到一阕旧词。宜妃眨了眨眼,轻声念道:“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略带一丝落寞的女声,在风雨浸润的宫阙内悄然响起,复又被斜风冷雨湮灭。
小庄转过宫殿,望着前头的白玉栏杆,踉跄下了台阶,走的太急,地上又滑,让她几乎跌倒。
冷雨兜头浇落,很快迷了双眼,小庄提着裙摆,漫无目的地往前而行,中途似遇到几个宫人,见是她,忙避让行礼。小庄全不理会。
直到脚下一滑,几乎跌倒,有个宫女见状忙将她扶住:“懿公主……”
小庄定了定神,甩脱对方,仍往前行。
那宫女愣了楞,忽地叫道:“懿公主,前面儿……不能去……”
声音断断续续地,小庄心悸,生恐有人追来,急急拐过弯后,仓皇扫了眼,见前头宫墙森森,中间甬道上毫无人影,十分寂静。
小庄站住脚,浑身都有些湿透了,风吹过,略有些冷意。
一道电光闪过,雷声便在头顶盘旋,小庄抬头,望着天空洒落的密集雨丝,忽然之间有一种格外强烈的感觉,想要即刻见到成祥。
此刻,她格外地想念在他身旁的那种温暖安稳。
脚下一动,耳畔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叫喊:“滕秀琳……你不得好死……”
这声音猝不及防而来,小庄大惊,双腿一软,几乎倒地:小庄自然知道“滕秀琳”是太后的名字,但究竟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周围却毫无声息,宫女太监也都不见,小庄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忽地又听那个女声叫道:“苏顺,你这狗奴才……本宫何曾亏待过你……天杀的!”接下来,便有些胡言乱语,反复喝骂,时而嚎叫,时而哭诉,十分瘆人。
小庄望着那陌生的红墙,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懵懂中闯来的地方,正是冷宫之外。
若是平时,小庄此刻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但是现在……小庄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冷宫门口而去。
那两扇斑驳的红门是半掩着的,小庄抬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此刻那女人已经不再喊叫,小庄扫了一眼荒芜的院落,院中的草已经半人高,无人理会,被雨水滋润,仿佛长的越发茂盛。
小庄抬脚入内,往前而去,踩过积水走到檐下,看到前方的一扇门虚掩,隐隐地仿佛有声音传出来。
小庄刚走到那门旁,里头的人似听到动静,竟哭道:“太后,你终于来了,我已经认错了,求太后不要再折磨我。”
小庄浑身悚然,透过门缝看进去,正巧里头的人猛地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小庄忍不住惊呼一声,差点儿后退倒地。
里头的人发觉了,顿时跳起来,冲到门口,一边叫道:“我掐死你……你这个小贱/人,本宫当初就该杀了你!”
小庄情不自禁地便想逃走,不知为何,双足却动弹不得:“你是谁?”
里头的女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双手被看不出颜色的布帛裹住,额头也是,手腕上跟脚腕上各绑着一段软索,栓在柱子上,让她无法脱身。
女子听问,便笑道:“你又想出什么新的法子来折磨我了?是……我是害死了你的儿子,但你还有另一个儿子啊,都当了皇帝了,你为什么不肯大慈大悲地放过我?”
她忽然嚎哭起来:“太后娘娘,我知错了!”她这般张口大哭的时候,小庄才发现,她嘴里的牙齿赫然已经脱落。
小庄眼睁睁看着这诡异情形,无法出声。
此刻,便有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从旁边的房中出来,不耐烦地骂道:“该死的贱/人,每当下雨天就要号丧,偏偏不能叫你死……你也该够了!”
冷宫素来没有人到,这嬷嬷也不以为意,骂骂咧咧之后抬头,猛然看到小庄,顿时吓得后退一步,色变道:“你、你……是懿公主?!”
冷宫里的人也极少外出,但小庄的面,却远远也见过几次,略微认得。
小庄问道:“这是谁?”
那嬷嬷有些胆怯,道:“回公主,是个疯了的先帝弃妃。”
里头的女子听了,忽地大笑:“我是宫贵人,是先帝最宠爱的,先帝常说我人如其名,芙蓉如面柳如眉,所以才叫宫芙……滕秀琳算什么……”
嬷嬷越发身颤:“懿公主在此,休要发疯!”
里头的宫芙听了,不知为何恢复了几分清醒,喃喃道:“懿公主?”
小庄沉默,忽地后悔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