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光平几天没再来,小六心里渐渐也平静了。这个戴光平,或许真的跟自己的身世有关,也或许,一点关系都没有。有又怎么样呢?小六发现自己真的不关心,她对生父母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地质问他们一番:
你们,凭什么扔掉我?既然抛弃了,还妄想再认回来,有那样的便宜?
星期天的时候,陈晋带着小六一起回钟家去。小六到市区实习以后,他们这几个星期也回去了,每次回去,两个人都像搞什么地下党活动似的,生怕哪一句说漏了。要是让爸妈知道她跑出去打工,还是给人零使唤的,肯定马上把她弄回家来。
过了晌午,小六洗了头,自己拿着干发巾坐在院子里擦干。小六有一头好头发,又多又长,滑滑顺顺的。晚上洗澡再洗的话,要拿吹风机吹干,那会伤了发质,小六便都在白天洗头,让太阳自然晾干。
小六微眯着眼睛,坐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晾干头发。钟家的小楼是早几年自家买的宅基地,带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那木香花开了,院墙上雪白的一大片,满院子都是香香的味道。闻着闻着,小六都快要睡着了。
冯玉姜从外头回来,便看到小六在太阳下眯着眼睛打盹。这个季节,最容易感冒的了。冯玉姜便进屋拿了条毛毯,想给小六盖上。谁知道小六又把眼睁开了。
“妈,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就去了趟明玉阁,遇上几块大件的石头,我去看看能不能买。”冯玉姜笑着看小六,“铺子里新得了一块小石头,茶晶的,里头包着豆粒大的红水胆,还是一滴活水呢,我看那样子,正好做成吊坠,留着给你戴。”
冯玉姜最近这些年做水晶生意,真要遇到难求的好东西,便舍不得卖了,尤其是些子小巧精致好佩戴的,基本都是留给了自家人,总是轮流送给了闺女和儿媳妇。
冯玉姜说的水胆,就是在一块水晶里头,包裹了水珠或者气泡,这样的水晶是十分珍贵的,古人传说那种叫做“滴翠珠”的宝贝,其实就是里头包着绿色水胆的水晶。
“水胆最稀罕,妈,你给念念吧,她喜欢稀奇的小东西。”小六说。冯玉姜一想,也行啊,孙女想要就给孙女,反正小六也有好几样了。
小六说着站起来,跑去拉了个椅子,跟自己的椅子挨着边放着,冯玉姜便坐在椅子上,娘俩挨着边的晒太阳,没晒一会子,都半睡半醒的了。
“妈,你真的是奶奶买来的?”
“是啊,两块洋钱买来的。”那些老故事,冯玉姜也会讲给孩子听的。
“妈,那你恨吗?”
“恨什么?”
小六犹豫了一下,说:“恨……生身父母啊!他凭什么卖了你!”
冯玉姜睁开眼,看着小六说:“恨他干什么,他要没有啥难处,他也不能两块钱卖了我。我如今好好的,儿女双全,孙子孙女都有了,我哪来的闲工夫恨他。——你这小孩,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前阵子查出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配型救命了,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都伤心死了。学校号召给她捐款呢!”
“哎呦,那病可糟了。”冯玉姜惋惜地说,“怎么得了那个病?不好治啊!号召捐款,你捐了吗?”
“捐了,我把你给我的,这两年没花完的生活费,我捐给她了。她养父母四处找,费了好大劲给她找到亲生父母,可是她那些亲生的兄弟姐妹,一听说要捐骨髓,要几十万块钱治病,根本就不愿认回她!”
“这人啊,怎么这样绝情?一样米养百样人,人跟人不一样,就算不是亲兄弟姐妹,要是能救她一命,也是个好事不是?”
小六爬起来,把脑袋靠在冯玉姜肩膀上,说:“我同学有去看过她的,在医院呢,她家本来就她一个孩子,她养母就总是哭,说养她本来防老,如今白养了这老些子年了。”
“怪可怜的。”冯玉姜说着,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忽然就说:“小六,你这阵子光有心事的样子,就为这个?”
小六就呐呐了半天,不说话了。
“你这孩子,真是大了。”冯玉姜拍拍小六,忽然就说:“小六,你是妈抱来的不错,但你跟你哥你姐都一样,你永远都是钟家的孩子,不管发生啥事情,爸妈跟你哥你姐,都不会不管你的。”
小六愣了一会子,她没想到她妈这样坦坦白白就告诉她了。小六趴在冯玉姜腿上,不吭声了。
“这个事,爸妈没告诉你,也不是非得要瞒你,爸妈不说,咱家人不说,自然还会有外头的人跟你漏风。妈只是觉着,等到你自己懂事了,再跟你说。”
“妈,你说咱家有三个哥,还有两个姐,你做什么还要抱我回来养?”老半天,小六就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冯玉姜便一条一睹地给小六讲当年的那些子事情,冯玉姜絮絮叨叨地讲完了,等着小六说话,是不是还有要问的?结果她一看,小六趴在她腿上打盹迷糊了。
冯玉姜笑笑,伸手拍拍小六,自己也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没多会子,她也开始打盹了。就说春困秋乏,这大春天里的,太阳晒得人光想犯困。
小六睡得迷迷糊糊之中,还在想,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因为啥,他敢把我扔掉,就别指望我再认他。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说橙子的外公,这两天外公病了,也有点迷迷糊糊的,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