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禾捡起一张房产过户证明,喃喃道:“我原本还以为他当时就是说说,没想到那孩子是来真的。”
叶小倩半天回过神来,机械地问:“妈,他说什么?”
薛禾一边捡一边说:“你还记得你父亲刚出事的那个月吗?有一次他来找我谈。当时我觉得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约莫也知道我的态度,只和我说‘阿姨,我知道您对我印象不好。我没有李风离的身家,没有inflection 40的股份,但对小倩的心绝对不比他差。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俗气,但凡她要的,但凡我能办到的,以后绝不会委屈她半分。她不喜欢,我就不接戏了。这些年我从影所得,都托朋友投在股市和地产上,也滚了一些’。”
薛禾说完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他要现在好好的,你们想结婚我和你父亲也不会反对,可你总不能这么伺候他一辈子吧?好在你们还没领证……”
叶小倩蹲□去,声音低却清晰:“妈,就算他起不来,我想,我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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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过年,叶小倩抽空去医院看了已经可以正常饮食的爹,其余时间都守在谢卿那,每天回去拿些东西洗个澡,晚上总是要和植物人挤在一张床上才安心。
医院里的护士开始还勒令她不许再这么干,后来发现她也算老实,平时没事都窝在病房里,还帮值班护士省了不少擦洗的活,久而久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天晚上她给谢卿翻完身,又絮絮叨叨讲起来,啰嗦程度不亚于医院里的薛女士。讲着讲着胃里一阵翻腾,忙冲出去吐。从厕所里出来,见着楼梯拐角佝偻着一个人。
从来光鲜亮丽,连穿着蕾丝内裤在酒店床上被人破门而入时都能淡定地站起来关上门的花太太,正抱膝坐在医院的台阶上。
听见叶小倩的脚步声,花太太转过身来,那形容吓得刚吐完的叶小倩差点又回去吐一场。
半天,叶小倩小声说:“我这有洗面奶,您要不要去洗个脸?”
花太太淡定地从包里掏出一面化妆镜,淡定地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淡定地说:“我包里有卸妆油,谢谢你。”
叶小倩讪讪“嗯”了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目送顶着一张京剧脸谱似的脸淡定走向水池的花太太。
走到门口,花太太转过头来,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叶小倩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好像不是洗面奶的事,不觉更加语塞,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不用,就当锻炼身体了。”
花太太顶着一张惨绝人寰的脸,回眸一笑,扶着墙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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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医院里值班的护士不如往日多,花太太和安安她们都有公司的应酬,医院里冷冷清清只有她和小植物人。
植物人目前只能靠胃管进食,叶小倩想着大过年的不说包两个饺子,好歹也给喂顿好的。于是下午抽空回去,用剁得碎碎的海鲜熬了海鲜粥。
七点多的时候,她拎着粥走过广场,看见空地上三三两两的人们正欢天喜地地放着鞭炮。带着孩子的父母站在边上提心吊胆地看着,一旁还有几对年轻的情侣。
一个小姑娘点了鞭炮就往后缩,后面的男朋友赶紧伸出手来给她捂了耳朵;另外两对儿正在照相,用手里的烟花快速划出各种字母组合来。
她转头,街上人不多,却一个个喜气洋洋,一个卖气球的小哥看了看表,把手里最后几只气球塞进她手里,说了句“新年快乐”就跑了。
空气中满是烟火的味道和饭菜的香气,她抬头看向远处大楼上垂下的巨大画像。
画像上的是谢卿演绎过的各个角色,从西装革履的公子到勾人心魄的男宠,几十个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下面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永远的传奇。
叶小倩拎着粥仰头看了很久,等到口水快流下来时,才提步往医院走去。
我的身边如此热闹,只让我更加想念和你一起的时光。
远远看见医院门口立着一个人,银灰色的衬衫仍旧挽到手肘,传说一周前就已经飞回加州的inflection ceo 李风离,正靠着石像插着口袋看她。
叶小倩将粥抱着怀里,仰头看他抽出手来,长手指一翻,手心里躺着一只耳环。
风离的声音在二月的冷风中有点干涩,他向前一步,问道:“这是什么?”
叶小倩盯着那耳环看了许久,才咽了口口水,抽了抽嘴角:“这个问题,我六年前就想问你。”
李风离忽然笑了,在公司严肃冷静在她面前害羞内敛的李风离捶着石像笑了整整半分钟,才一边笑一边问:“就为了这个?”
叶小倩垂了眼,低声说:“是。六年前,我毕业那天,你把外套落在我那儿。我在你口袋里发现了这个。风姨当时在加州,我没有耳洞……”
六年前,自尊心极强的清华女神在男朋友口袋里发现了一只女人的耳环。多年养成的骄傲,让她拉不下脸和其他女人一样质问自己的男友。
最后,冷情的叶小倩选择了沉默,沉默的她给李风离发了一条分手短信。
就是因为这只耳环,让他们的误会越来越深,阴差阳错地,一只耳环成了两人间不可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