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时间,在电脑上敲了几下。
很快,诺大的房间里响起“嘟嘟”的回声,一个还带着睡意的女声响起来:“hello?”
李风离仍旧站在窗前,好像对着玻璃说话:“y,是我,阿离。”
那边愣了一下,然后说:“阿离啊!你等一下啊。”随后传来推搡的背景声、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加上斥责声,“别闹,是阿离正在水深火热中,他需要他的y拯救。你今天没有会啦?李唐!你给我松手,别扯我衣服啊啊啊啊。”后面就是拳脚相加的声音和男人的闷哼了。
过了半天,一切才回归平静,女声再次响起:“阿离啊!还没睡呢啊?和你说了多少遍,别学你daddy什么每两个小时睡十五分钟的方法,会不长个子的。”
李风离很淡定地说:“y,阿离已经二十八了。”
对面好像才想起来这事,十分真诚地“啊”了一声:“是啊,y都这么老啦。二十八的阿离,你怎么啦?想家里的兔耳朵帽子啦?”
阿离本来一腔纠结,被他妈这么一搅和顿时忘了要说什么,半天才重新组织语言:“y,她在我们公司上班。她现在……很不好……我想帮她,又不想帮她……”
那边安静了一会。
“阿离,你不过被甩了一次,就这么小家子气念念不忘的,你对得起从来不揍你的y么?对得起你天天被揍的daddy么?要我说,按小倩那要强劲,就是你想帮,人家也不一定接受。”
李风离心里堵了一块石头:“y,她出了点意外……”
说到这里,那边又乱起来,隐隐约约听到手忙脚乱的声音,“honey,你没事吧?我就是随手一推,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越来越不禁打啊?!别动……头仰起来……”
过了一会,那边电话又被拿起:“阿离,你daddy又流鼻血了,先不说了。你好好吃饭睡觉泡妹妹啊。”
李风离有点僵硬地站在窗前,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有个从前混黑道的母亲更无奈的?
自然有,那就是你还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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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风离在四十二层居高临下时,叶小倩正在s城一个地下室的小餐馆里纠结。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女胖子皱眉的裴晴明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小倩,你晴明哥哥银行里还有一万五,明天取出来借你。剩下九万五,你看看能不能问你家里先暂时借一下?以后发了工资再慢慢还上。虽然说以你目前的工资,想要还完不吃不喝也要四五年……但是说不定以后就转正了,工资也会涨的。”
叶小倩低头,低头,再低头,脸都快贴到油乎乎的塑料桌面上了:“家里……没钱了……”
裴晴明没注意她说的是“没钱了”而不是“没钱”,只坐实了他之前对小倩家里情况的猜测,却不知道这个数字放在五年前,对叶小倩来说不过是洒洒水。
裴晴明叹了口气,豪迈地仰头灌了口啤酒:“唉,也真难为你了。你说你一个靠天靠地都靠不上的姑娘,只有两条路了——卖身或者卖肾。”
他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瞅了瞅叶小倩:是瘦了点,双层下巴贴不到脖子了,身上的肉稍微不那么糖葫芦一点了……
不过也就是从让人不忍直视的胖子变成看了就忘的路人甲罢了,离可以卖身还差好几十斤呢。
裴晴明又喝了口酒,十分挫败地说:“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卖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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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晴明酒量不行,喝了几杯就开始飘,叶小倩把他送进出租车里,又记了车牌号,才目送着他离开。
她自己不舍得打车,想想也不过四十五分钟的路,便打算搭11路公共汽车(两条腿)回去。
走了好几步,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一下子记住车牌号了,又怎么一下子就知道离表哥家有四十五分钟的路……
好像最近脑子里面通畅了许多,以前是堆满了杂物、想前进一步都要披荆斩棘的,现在……
当然还是要披荆斩棘的,就是手法娴熟了点。
安坂的出租屋在城北,叶小倩走着走着,周围连路灯都没有了。
叶小倩倒是也不怕,她经常走夜路,就被打劫过一次。
当时那劫匪拿着刀瞅了瞅她一身旧衣服和松弛的脖子,又看看了她从三个口袋里摸出来的四块九毛五,仰天长啸一声,留了五块钱而去。
小倩拿着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追着人家大喊:“恩人,你叫什么?!”
套着肉色丝袜的男人停了停脚步,留给她一个孤独的背影:“请叫我雷锋。”
正走着,听到街角一堆垃圾桶后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叶小倩脑子慢,脚步却快,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绕过杂物到了一个小巷子尽头。
s市外来人员不少,这一片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一回家了大家都累得脑袋直点地,倒下就睡,别说外头在打架,就是在打枪也没人管。
谢卿穿着clot的工装裤,一件好像被泼了油漆的背心,右手手腕上缠着一股股黑绳,被几个小混混围堵,和几个月前在爱马仕店前的冷肃贵公子形象完全不搭边。
所以真不怪叶小倩没认出来他来。
谢卿一个漂亮的左勾拳揍在一名混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