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仲坤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可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被捏得死紧,宁逸才不过区区一个庶子,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若是换了他从前的脾气,哪怕是有伤在身,都会冲上前去狠狠教训一番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为好。
只是在来之前,宁渊特地同他说过,让他无论听见什么话,看见什么事,都要忍耐,切不可与人起事端,否则于大计无益,所以纵使宁逸才的模样让他怒气冲天,可他依旧不言不语,只当做没听见。
京兆尹站在一边没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宁逸才不过一介庶子,怎的对嫡子说话还如此不客气,再看宁仲坤,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十分可怜的模样,好像对这样的场面已经司空见惯了,京兆尹不禁心里嘀咕,难道这宁国公府里,庶出的一贯是这般欺负嫡出的吗?
“宁大人,贵公子当真好教养。”司空玄开口不冷不热道了一句,“一介庶子居然敢这般呵斥嫡子,若是放在其他人家的府邸里,恐怕早就被押下去打板子了。”
“逆子,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跟你弟弟道歉!”宁华阳被司空玄的话一堵,立刻尴尬地呵斥了宁逸才一声,他心里也直犯糊涂,宁逸才平日里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今日这般毫不客气地出言挖苦别人还是第一次,到底是怎么了?
“我……”宁逸才整张脸僵在了那里,他会一反常态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闹出了婉仪郡主那档子事后,宁逸才百口莫辩,如今他们父子又遭宁仲坤反咬了一口,更是觉得抑郁非常,同宁华阳的瞻前顾后比起来,宁逸才显然没有那么能沉得住气,为了洗脱自己,这原本是他耍的一个手段——他知道宁仲坤一直是一副纨绔的脾气,身边的丫鬟下人只要稍微做错一点事都会打打杀杀,如果被他这个庶子当面臭骂,宁仲坤肯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还能动手打他。
而他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要宁仲坤一动手,他这人粗俗的本性就会在京兆尹眼里暴露无遗,既然当着别人的面都能同自己的家人动粗,如此暴戾之人,京兆尹想必也看不惯,那么他在后边调查的时候,就或多或少会偏向他们父子这边,甚至在呈给皇帝的折子上,也会将宁仲坤的暴行写明,可以对兄弟拳脚相加,在祖父药里下毒自然也没有什么。
哪只宁仲坤不光同他想象的截然相反,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不说,竟然在那里装起了可怜来,这样反倒显得是他这个庶子在专横跋扈,欺凌嫡子,宁逸才不禁有些傻了。
“实在是放肆!我让你道歉你没听到吗!”宁华阳看着宁逸才无动于衷的模样,又加重语气喝了一句,宁逸才到这时才回过神来,悻悻抱拳向宁仲坤行了一礼,咬牙道:“方才是大哥我心直口快……三弟你别往心里去……”
“不妨。”宁仲坤摆了摆手,又重重咳了两声,模样更是虚弱了几分,这一幕看在京兆尹眼里,他不禁摇了摇头。
而宁逸才一口牙齿都要被咬碎了。
“你祖父一直未醒,如今只怕是不便见人,你既已回来了,便先回房歇息,客人交由叔父我来接待便成。”即便明知道宁仲坤此番回来是打算翻案的,照理说是已经同他们父子撕破脸了,可现下当着别人的面,宁华阳却又不得不和颜悦色地同宁仲坤说话,当真是笑得脸都酸了。
“不必了。”宁仲坤还未说话,京兆尹却义正词严道:“我此番过来,一是将宁公子送回府,而是将下毒案调查清楚,待客之类的先放在一边,还是查案要紧,还望宁大人体谅。”
“大人公事公办,此事没什么不能体谅的,既然如此。”宁华阳点点头,“大人打算从何处开始查起?”
京兆尹道:“我准备先去宁公子的房间查探一番,还请宁大人将事发那晚所有与此事有所牵扯的下人都集中到正厅,稍后再容我问询。”
“此事好办。”宁华阳看了宁逸才一眼,“你陪着京兆尹大人,千万别怠慢了。”目光又在宁仲坤与司空玄身上顿了顿,才转身离去。
宁仲坤是嫡孙的关系,住的院子自然是整个国公府最好的,只是他出事这段时日,宁华阳认为他再也没机会回来了,因此抽调走了此处所有的下人,只留了从前一个扫地的仆从看守,不过也正是如此,宁仲坤的屋子这段日子以来也保存得和事发那日时一样,根本无人再动过。
“便是这间屋子了。”宁逸才推开门,指着有些杂乱的房间对京兆尹道:“祖父出事后,父亲做主在全府上下搜了一通,最后便是在三弟的屋子里找出了毒药。”宁逸才一面说,一面指着房间里一处打开的衣柜,同时看了宁仲坤一眼道:“而且三弟也承认了那毒药的确是他指使人购买的,不然以三弟的身份,父亲也不可能随意拿他问罪,并非如三弟所说的那样诬陷于他。”说完,宁逸才还叹了一口气,“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弟如果诚心悔过,想来祖父清醒之后自然会饶恕于他,却不知他敢做不敢认,还硬说是受人陷害,他贵为嫡子,这府邸里又有谁有那么大的单子敢陷害于他。”
“大哥,到底是谁陷害的我,想必京兆尹大人会查出来还我一个清白,不用你在这里拐着弯朝我身上扣帽子。”宁仲坤阴测测一笑,不咸不淡地顶了一句。
“宁公子对购买砒霜之事供认不讳,此事本官也是知道的,可只是买了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