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错了两件事。
第一,在没有真正安全的前提下,他不该松开对敌人的钳制,不该在这百姓如猪狗的世道相信所谓的人性!
这里不是人人平等,杀人会受到法律制裁的现代社会,而是你有权有钱就可以蔑视一切道德规矩,甚至人命的封建社会。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他果然是——太天真了!
第二点,他也不应该过分相信,甚至“依赖”方应看的。
他之所以那么莽撞的就冲上去,所倚仗就是方应看的武功,可是他忘了,方应看不是他,他不鲁莽,不冲动,没有过度泛滥的同情心。那些平民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就如蝼蚁一般,他又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去救区区蝼蚁?!
一个是生长在古代的冷漠心狠,世人命如草芥的王侯公子,一个是从小生长在和平年代,尊重生命,重视生命的现代人,两者之间原就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颜景白并不会去恨对方的见死不救,甚至他连责怪的立场都没有,手脚长在对方身上,他有权利决定救不救人。
但是他却不会再信任他,这一路而来,两人也称得上是同生共死过,说没有触动是假的,虽然他打击他,捉弄他,以看他吃瘪为乐,但他内心却是将他当成朋友的。
可是,事实证明,他果然是蠢得可以。
他是君他是臣,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臣子,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着利益冲突,现在不过是暂时合作而已,他终归是他要防备的对象。
在这个世界,他只有一个人。
颜景白扫视了一圈那些神情麻木的百姓,内心忽然涌上一种强烈的悲怮,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做到事不关己,无动于衷了。
将死了的孩子重新放回母亲的怀中,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被冷血踹倒后,就再没能爬起来的校尉身边。
那人面色一变,哆嗦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颜景白没有作声,手中那把刚刚让他吓得屁股尿流的匕首,再次贴上他的脖颈,只是这次却没有再停下,而是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哀嚎割断了他的颈动脉。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流了一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空气凝滞。
城门上的士兵似乎终于发现了此处的不对劲,一小队的士兵在一个官兵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以及手持凶器的颜景白,领头官兵的神情陡然一变,挥手道:“将人拿下!”
“慢着!”一声清朗的低喝从小轿内响起,无情挑起轿帘,朝一旁的追命使了个眼色。
追命会意,身形一闪,站在那位官兵的面前,然后将一块巴掌大的令牌展现在他面前,那人面色一凝,拱手道:“原来是六扇门的捕头,失敬!”
追命还礼道:“这人既然犯了命案,便交由六扇门来处理如何?”
“那是自然,就是我抓了人也会往六扇门送的,你请!”
追命道了声谢,刚要转身离开,又忽然道:“对了,那对母子的尸体也请军爷妥善安置。”
那人点头,“你放心。”
颜景白看似是被追命钳制着,实际上却是被他请进城的,载他来开封的那辆马车早已在颜景白插手干预宋兵的时候悄悄离开,就怕受到牵连,所以他们是走着进城的。
追命有马,却不能让他骑,除了他们几人之外,无人知道颜景白的身份,而现在也不适合让外人知道。
但是皇帝没骑马,其他几人自然也要陪着走路,就连无情都下了小轿,坐在轮椅上被侍童推着前行。
进城之后,几人极有默契的拐进一处偏僻人少的地方,颜景白站住,朝着方应看道:“方卿应该离开了,别忘记你我的约定。”
这声方卿让无情几人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虽然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方应看的这身女装,可现在却是更加的明目张胆起来。
方应看面色一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知官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颜景白冷冷的看他一眼,转身走开几步,方应看赶紧跟了上去。
狭窄的巷子中只有两人,空气似乎有些沉闷。
方应看抱着双臂,斜倚在墙上,微微上挑的眉毛带着些许的邪气,一双眼睛更是锐利逼人,直直的看着颜景白,“你在怪我?”
颜景白似乎有些讶然,“方卿何出此言?”
方应看语气笃定道:“你在怪我,怪我没有出手救那对母子!”
小巷中一阵沉默,良久颜景白才淡淡道:“朕没有怪你,你有权利选择不救任何人!”
“你在撒谎!”方应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在责怪我甚至在恨我,我只是很奇怪,你何时变成这么同情心泛滥了?”
颜景白淡淡道:“那方卿以为朕是怎样的人?”
“老奸巨猾,心狠手辣!”方应看答得毫不犹豫:“当日从龙卫的死你可没有一点犹豫。”
“对待几百从龙卫可以狠得下心肠,却不管不顾的去救一对母子,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么?”
暗巷之中一阵沉默。
颜景白直视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半响才道:“两者是不一样的。”
“哦?”
“若我当时直接冲出去,让金人把我抓了,那五百从龙卫就能活?”
方应看顿了顿,才答了一声:“不能!”
金人是绝对会斩草除根的。
颜景白接着道:“那五百人是真正的忠义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