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到凌晨时分,早晨起来之后,空气就特别清新湿润,山林间好像陇上了一层薄纱。远远看上去,羊角巷的路边有一团一团鲜嫩的绿色,可是走近一瞧,却依然是旧年的衰草败叶。
香椿的嫩头切细,晒干来磨成粉,煎豆腐时放一小撮进去,煎得酥黄的小块豆腐中便自然而然带上了椿芽独特的芳香。若是嫌麻烦,直接用椿芽与三寸方丁的豆腐,加了香油调拌均匀,就是春天里应时的美味。
下过春雨的湿润土陇上,野芹,野韭,春笋一茬茬冒了出来。天刚蒙蒙亮,有味斋门外就形成了一个熙熙攘攘的早市,推车的小贩沿街呼卖玉兰片,头茬韭等春令时鲜的声音透窗而来。
“韭菜怎么卖?”沿街的一扇镂空圆窗被推开,有个穿白衣的少年站在窗户边,笑吟吟的问道。隔着厚厚的帷幕,看不真切少年的身形。
卖韭菜的老头推着板车靠了过来,热络地说:“五文钱一捆,头茬韭,可香着哩。这位老板,来一捆啊,今天早晨新剪下来的。”说着他递了一捆还沾着泥土的韭菜过去。
一只洁白无暇的手伸了出来,指甲散发着珍珠白莹润的光泽,玉石般的手指衬着嫩绿的野韭,显得韭菜格外的清新可爱。卖菜老头顺着这只手往上看,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断桥镇何时多了这样一个漂亮到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的少年郎!
四郎把韭菜检查了一番,心下十分满意。他也不讲价,称赞两句就打算付钱,结果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找见一个铜板。
正想回转身去找槐大拿钱,老头却摆着手说:“野韭山里随处可见,小老儿不过花些精力采摘而已,香草赠美人,蒲草能够被公子这样的人物垂青,也是他的荣幸。”乱世中儒学衰落,贫学儒,贵谈玄。便是山里一个平凡的卖菜人,可能早年也饱读四书五经的寒门书生,或许曾经还打算借此谋求晋身之道。只是生活和理想是两回事,到了老年,做个卖菜翁维持生计,到底还留着些读书人的影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没事就喜欢掉掉书袋。
老头子约莫是南边逃难过来的,说话有些口音,四郎没怎么听懂,还以为老头子教训他呢。
把人老汉叫过来,翻看半天却不掏钱买,实在不太地道,四郎就有点脸红。
”砰“的一声,一个扛着木桶的大汉呆呆的看着四郎,手里的木桶不知不觉滚到了地上。
被困在那个空间的时候,随着四郎功力的提升,陆天机已经把一部分狐珠分几次转移到了四郎体内。醒过来之后,四郎顺利突破了参同契第四层,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却也不小,他的天狐血统似乎开始觉醒。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诶,这怎么好……那这个给老伯。”老伯以卖菜为生,四郎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便从案板上抓起一个椿芽鸡蛋大包子递了出去。想了想,又抓了个卷饼添上,卷饼里面夹的是麻油等调味料拌的蒌蒿芽,鸡丝和水萝卜丝。“立春后就该吃春饼卷生菜,取万物生发的迎新之意。”
老头倒也没有推三阻四,笑呵呵的接了过去,没口子的夸四郎:“乖仔,真系乖仔。”
这两句话四郎听懂了,他也不知道谦虚,自认也当得这种级别的夸赞,便龇着小白牙笑了起来。
一睡五十年,醒来后除了殿下和槐大,有味斋里熟悉的面孔统统都不见踪影。有味斋的小楼也被修葺一新,就连原本荒凉偏僻的山道口都变成了一座繁华的集镇。
这变化虽然算不上沧海桑田,却也着实不算小。加之四郎在另一个空间中待得太久,反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陌生感。
为了尽快熟悉周围环境,弄清楚自己不在的时候,太和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四郎便趴在窗台上,和这看上去饱经风霜的卖菜老头拉起了家常。
老头一见这漂亮小公子不仅不高傲,还特别亲和,一高兴,不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又送了四郎一篮子他自己做的玉兰片。这种玉兰片都是未出土的春笋所制,坚脆柔嫩,简单烹制一下便有绝好的味道。
接过篮子,四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再三邀请卖菜的老头有空常来有味斋坐坐。少年的笑容好像有魔力一般,围观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老头也乐呵呵的答应下来。白桥镇虽然不大,但是也和所有小集镇小县城一样,充满了人情味。
自从四郎探出头去之后,原本熙熙攘攘的集市以这扇窗户为起点,渐次安静下来,吆喝的,称斤两的,讨价还价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转过头来。最后这条街上的人纷纷忘记了手中的事,全部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
老天爷,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旁边米店的屋檐下,站在一对避雨的主仆。那瘦高的公子哥目光炽热的望着这边,眼睛不住在少年探出窗户的半边身子上来回打量,看着那美好的腰臀线条,见惯殊色的男人也不由得心中一荡,随后眼中便闪动着淫邪而又痴迷的光芒。
殿下刚才出去拿件披风,把四郎一个人放在厨房里,走的时候特意检查过门窗都是紧闭的,又特意放下了四边的帷幕。谁知道一回来就看到自家小狐狸扒拉开窗户,对着外面笑的一脸明媚!活像朵已经攀爬上自家围墙的红杏!
想起陆天机那封所谓的家信内容,殿下的目光沉了沉,大步流星走过来,把小狐狸提溜进来,然后一挥衣袖,窗户就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