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青溪风风火火的背影,华阳叹道:“果然不愧是妖族里最强大的战士。虽然化为了女体,依旧彪悍不减当年。”尽管从某种立场上来讲,青溪和狐族是对立的,但这并不影响华阳对于檮杌某些品格的欣赏。更何况,再怎么说大家也同为妖族,理应一致对外。
胡恪掏出一张丝绢来,擦了擦自己本来就很干净的嘴,郑重地点头同意:“《神异经》里说过,檮杌这种凶兽崇拜强者,喜欢战斗,并且宁死不退。说起来她以部下的身份,陪伴着殿下渡过了几万年,就好像是脾气很大的开国老臣一样。看不惯我们狐族这类妖族新贵,虽然很讨厌,但也可以理解。再者说,青溪虽然一直看我族不顺眼,但是这样摆在明面上的恶意反而好对付,不过是大家光明正大的斗法而已,最怕那种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白水姑姑不就是吃了这种人的亏吗?”
白水姑姑?四郎看似在灶间忙碌,其实一直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呢。听了这话,四郎若有所思地盯着蒸笼上冒出的屡屡白烟出神。
胡恪整理好衣襟,感觉自己的仪容风度再无挑剔之后,方才长身而起,和华阳一道往门外走去。
和四郎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低声说:“对了,表弟,你最近要小心一点。我听说当年联合凡人害死你娘,又叛逃出妖族的一个家伙回来了。那家伙擅长幻术和伪装,就算是我和姑姑也曾经被他骗过。所以,最近如果有陌生人给你糖,可千万不能吃,知道吗?”
“知道啦,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四郎嘀咕道。
狐狸表哥和华阳姑姑一直把四郎当成小孩子看。有时这两位的说话行事,常常叫四郎情不自禁怀疑自己的智商。
华阳姑姑柳眉一竖,教训他说:“只要说自己不是小孩子都是小孩子。也不看看自己原型才多大?奶毛都没脱,就来跟我装大妖怪了。”
四郎被训得焉头搭脑,很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狐族幼儿的身份,心里的悲伤简直要逆流成河了。
因为还有刘小哥在场,四郎只得做出“我很忙”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困窘。
厨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微微发出噼啪声,灶台后面坐着个面目模糊的黑影子,时不时根据四郎的指示,往灶眼里鞠一把柴禾。
刚才炖在火上的羊肉已经焖好了。四郎将其取出来,把羊肉装进洗干净的桂鱼腹中,扎住鱼口抹上红酱入油锅。煎到两面金黄的时候再去掉细竹做的扎口,将整鱼放入砂锅内,加八角,葱,姜,绍酒,酱油,盐,以及烧肉汤和鸡清汤,用旺火烧开,然后改成微火慢炖。这道菜就是赵大公子特意嘱咐过的名菜——鱼咬羊了。
蒸笼里的三丝鱼卷已经冒出来一股鲜美的香味,四郎揭开蒸笼一看,雪白的鱼卷小巧玲珑,里面夹着彩色的细丝,红的火腿,黄的鸡丝,乳白的冬菇,嫩绿的葱丝,叫人看着就很有食欲。四郎夹起一个尝了尝之后,就用鸡汤调味勾茨,浇在鱼卷上,这道三丝鱼卷便大功告成。
端着做好的菜去前面大堂,四郎刚迈上台阶,就听到赵正含糊不清地说:“我这几日,常常梦见老家祖坟上有蛇盘着个兔子,后头兔子死了,蛇哧溜一声钻进坟包里。敢问几位道长,这可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吗?”
左边的瘦道士有些夸张地提高声音,说:“诶,老话常说‘蛇盘兔必定富’,这可是主家将要封侯进爵的好兆头。未来必定有一场泼天的富贵在等着赵大公子您呢。”
赵大公子果然很感兴趣,但是片刻后他又沮丧起来:“如今爹赋闲在家,弟弟又……我纵然有一身本事,却也无处施展。家境不过衣食无忧而已,哪里有什么大富贵呢?”
另外一个胖道士眼珠一转,接茬道:“听说前朝有位开国名将,他小时候家境中落,只能在村里放羊为生,某日他梦见母亲的坟上有一条大蛇与一只兔子缠在一起相互搏斗。后来他挖出了祖上遗留的金库,资助当时还名声不显的前朝开国之君,结果此人不到三十岁就封侯拜将,威震四方。自己家族也重新回到了顶尖士族之列。”
“还有这种传说?我怎么没听过?”因为涉及金库这个敏感话题,赵大公子略微有些怀疑。
坐一旁的锦衣人似乎看出他的所思所想,点头肯定地说:“这倒确有其事,我们族中有过记载,这位开国名将其实就是陆阀的一位祖先。仔细论起来,他不过是个庶子而已。前朝之时,陆阀本来已经衰落下去,正是这位庶子忽然出现于朝堂之中,在风雨际会之时力挽狂澜,成为陆阀这个千年门第中兴的大功臣。一直为后世子孙所敬仰,而他们那一门,也成为了陆阀的嫡脉之一。所谓嫡庶之争,不过是后宅里,女人们为了维系尊荣地位而捣鼓出来的条条框框,在上位者眼里,又算得上什么呢?”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真的,那么皇甫公子的来历必定不凡,知道这种常人不知的家族秘辛并非不可能。赵大公子心里有点激动,他“咕嘟”一声把喉咙里的鱼虾吞了下去。
“说起金库……爹先时在江城的钟山……”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我倒是愿意献与皇甫公子,只是家弟那边恐怕有些问题。端弟他一直对我心存芥蒂。宁肯去亲近两个外人也不肯亲近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真是……”
四郎知道他们是在讨论机密之事,不敢也不想继续听下去,便放重了脚步走到屏风边,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