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把做罐儿蹄的调料先放在一旁,洗干净手出门去。
有味斋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客人,戴着大皮帽,大口罩,穿着一件毛大衣,乍一看和凡人没区别。
“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高大的客人才踏进店门。然后他取下大口罩,把身上的毛大衣脱下来堆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又重复了一次:“打两斤酒。”
哦,是那头用蜂蜜来换糕点的大黑熊。今天它有点没精打采的,连肩膀都垮了下来,看上去像山下镇子上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
“要什么酒呢?”四郎问道。
似乎颇为苦恼的想了半天,黑熊才慢吞吞地说:“要虽然很便宜,但是最容易喝醉的那种酒。”
“哦,那就是烧刀子了。”四郎很肯定地说。因为他知道山里的客人其实对酒啊,糕点啊这些了解的并不太多,如果给他们很多选择,他们一定会苦恼到掉毛的。
“对对对,就是烧刀子。”大黑熊终于振奋起来,大声附和道。
四郎转身给他打了两斤烧刀子,又叮嘱他最好回家烫一烫再喝。
看四郎问都不问一声就给打酒,大黑熊好像有点泄气,没话找话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酒?”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山里的客人很多都古里古怪的,所以四郎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您说笑了,客人来照顾生意,店家可不好东问西问。不过,说起买酒的原因,其实就是那些了吧。酒又被称作忘忧物,可以让人一时忘记忧愁。喝酒的人,大概是有什么伤心事想忘记吧?”
“没错,就是这样!”大熊拍开罐子口,仰着脖子,像喝蜂蜜一样,灌了一口烧刀子进去。
四郎看得皱起了眉头,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担忧,听说黑熊还有一个小儿子,它要是开始酗起酒来,对小熊的健康成长可没有好处啊。
大黑熊独自坐在靠近柜台的桌子旁边喝闷酒,喝了一阵就开始发酒疯,嗷嗷叫着抱着酒瓶子,戴上自己的帽子,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去了。
“不是谁都能像我们水獭这样体面的。”一个穿着小贩的衣服,推着辆独轮车的男人走进店里,看到胡子拉碴的大黑熊,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男人别的地方都很正常,但是却有一条毛茸茸的的大尾巴。
这是一只水獭,他住在山里的小河边,是个捕鱼的好手,即使是结冰的河面,水獭也可以打出一个冰窟窿,钻进去捕鱼。冬天里,他就会藏起自己的尾巴,推着独轮车到山下来卖鱼虾。有味斋最近也常常照顾他的生意。
酗酒的大黑熊虽然有点奇怪,可是也的确没有谁规定妖怪都要像殿下一样出类拔萃。这么一想,四郎就不再纠结。兀自低头摆弄着面前的压岁果,把山民订购的压岁果用个油纸包妥当。
因为会做生意,所以水獭就有些自视甚高,很是看不起黑熊这样游手好闲的妖怪。
等黑熊跑得看不见人影了,水獭才压低声音,对四郎说,黑熊自从去年没了老婆之后,脑子好像就不太正常了。
去年黑熊的老婆又怀了一头小熊崽,把黑熊乐坏了。可是女妖怪在生产时能力最弱,加上那天恰好遇到有人冬猎,黑熊的老婆一个没熬过,便是一尸两命。去年是个百年难遇的寒冬,当时有味斋还没有搬过来,林子里能吃的东西越老越少,当天黑熊不在家,就是带着大儿子出门找食物去了……
想不到二了吧唧的大黑熊也有这样的惨烈的往事。四郎听完水獭讲的故事,把几个压岁果以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纸方块递给他。水獭一家虽然是妖怪,但是因为常常在山下做生意,所以也和人类一样,
“胡说,我娘才没有死!今年春天她还来看过我!”一个带着奶气的声音忽然从大黑熊落下的皮大衣里冒了出来。
四郎转头一看。老天爷,那件鼓鼓囊囊的毛大衣蠕动着,就在自己跟前变成了一只小熊!小熊的耳朵是半圆形的,浑身的黑毛乱糟糟的,但是洗的很干净,蓬松的毛发间混杂着几根暖黄色的稻草。
大衣本来是黑熊精留下的酒资,难道是那头酗酒成性的老熊把自己儿子裹在皮大衣里忘记带回去了?真是粗心的父亲。
“一只小崽子。”水獭支持身份,就不肯跟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熊争论生死这件事。
虽然长得毛绒玩具似的,但是小熊可是山里很凶狠的怪兽:“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吃掉!唔,快点,我要油纸包的果子。”说着,他毫不客气的一下子就窜上了水獭放着压岁果的椅子上。
“喂,我能吃一个纸包的果子吗!”小熊大大咧咧地要求道。没等水獭回答,他已经毫不客气的抓起一个油纸包,打算往嘴里塞。
“真是没家教的小鬼,吃东西是要给钱的知道吗?”水獭有些不高兴的说。
“呸!大板牙!”小熊做了一个鬼脸。悻悻然把水獭买的压岁果放了下来。“我娘明年春天就回来了,她也会做好多好多蜜果子。我才不稀罕这里的破糖呢。”
四郎并不介意炸毛的小朋友,他走过去的时候,摸了一把小黑熊的乱毛:“这是黑熊家的孩子吧?”说着,四郎顺手递了一个压岁果过去。
小熊扒开油纸,没所谓的说:“是啊,不过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啊,为什么?”四郎忍住笑意提醒他“你不要把压岁果吃掉啊,要除夕过后才能吃,不然那天晚上就可能被恶鬼偷走哦。”
小熊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