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王站起来的时候,德卡兹伯爵当然不可能还坐在他的靠背椅上。在夏尔和维克托的目光都落在信纸上时,他的目光则落在了这两人身上。

马恩省距离巴黎有多远,他当然知道。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只能一路不停地骑马,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新马。虽然夏尔和维克托都还年轻,但在马背上颠簸这么长的距离、还要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受伤毫无疑问(大腿内侧绝对都磨坏了)——

可他看不出来这点。除了眼里因为长时间没睡而带出的血丝之外,夏尔和维克托站得一个比一个笔挺,神情里也看不出疲倦之色。

德卡兹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失望和责备混杂的情绪。因为这是一个直观的比较;在面对同样的事情时,他们的不同反应。他原本并不觉得自己态度消极——充其量只是明哲保身——但现时却有了一点羞愧感。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嗅出了这场风波之后的不妙气味吗?在明知道情况危险的情况下,难道他想出来的应对方法就只有辞职吗?

维克托和德卡兹认识的时间更久,这时候敏锐地观察到了对方神情里流露出的一丝动摇。看起来他们果然没白赶路……“没错,陛下,”他并没指出这点,而是直接回答了国王的问话,“事情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国王和德卡兹一起看着维克托。“‘还没到最糟的时候’……”国王重复道,语气听起来比一开始轻松了不少;但他说这话时他转头看向了德卡兹。“很好,来说说你的意见,维克托。”

刺|杀这件事,往严重里说,它的确能变得很棘手;但要解决,也并不是一个入手方向都没有。因为说到底,人死不能复生;最后它就只是个工具,用来争夺更多利益的手段。

“那个卢维尔是谁的人都没有关系,陛下。”维克托冷静回答,“重点是有人能通过它获得什么。我并不针对谁,但它能给某些人带来的好处很明显:让艾利在各界压力中下台,换成对他们更有利的人,从而成功打压我们这派的势头。请允许我大胆地说一句——受到胁|迫的人不仅仅包括艾利,还包括您,陛下。”

国王的下巴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想到他咄咄逼人的弟弟以及背后支持的奥地利,他没有反驳。“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们也许能找到另一个人来做部长会议主席,但是不能。这是第一步,我们不能退,否则只会被得寸进尺——”维克托说着,目光很快地扫过德卡兹,“我想在座的人都不会觉得,假如艾利主动辞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吧?”

当然不可能!

四人都在心里异口同声地道。

没错,这就是个开始,而已。对方可能先接受一个并不太偏向自|由主义的人选,然后再制造机会,再换人,直到换成对方的人为止。

到这时候,路易十八大概也就没什么多余选择了;形势所迫,他只能把王位传给他保守倾向厉害得过头的弟弟阿图瓦伯爵。

等阿图瓦伯爵成为查理十世,他还能做更多只有国王才能做到的事情,倒行逆施。到时候,像他们这样的人的前路只会越来越艰难,直到走投无路……

“这正是我刚才和你说的,亲爱的艾利,”国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新缓缓地坐了下去,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微微爆出,“他们会危害你的制度,我的儿子,甚至我自己。”

德卡兹伯爵的脸色有点灰,看得出在强撑着,想让自己拿出一个更有建设性的回答——能挽救局面的那种回答,而不是只考虑他自己的未来。

一时间,会议厅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四周富丽堂皇的镀金装饰在摇曳的烛火下反射着几近刺眼的光。

国王的低沉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你既然知道,”他说,语气里带着点老年人特有的衰老沉重,“那你想出了办法吗,维克托?”

“一点儿,陛下,正想呈报给您。”听到自己被点名,维克托立马回答,“但我觉得,您也肯定已经想到了。”

国王微微扬起一边眉毛。他当然想过,万一必须妥协、要怎么办;但维克托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只是提供给他一个妥协的解决方案?那何必那么费力?

“如果你是在说同意艾利的辞职的话,那么是的,我的确考虑过;我还想到了最体面的解决方式——让艾利去英国,做外交大臣,顺带封一个公爵称号。”说到最后,国王有些自嘲,“说不定这对我来说也是最体面的方式。”

在国王说考虑过的时候,夏尔注意到德卡兹的脸色变白了一些;等再听到公爵,那颜色就和白纸一样了。

“正是如此。我附议您,陛下。”维克托似乎并没注意到德卡兹的这种变化。“但我希望,您再暗中再给艾利加点儿事情做。”

国王听出,加的事情才是这个计划的关键。“说说看。”他倏尔坐直了身体。

但这次回答他的是夏尔。“您还记得圣诞沙龙时您说过的话吗,陛下?您不愿意看到我们的国家被英国甩下去,其他国家也一样?”

“当然。”国王立刻想起了那些雄心勃勃的工业计划。他目光转到夏尔身上,在这间隔里品出了夏尔话里的一点儿味道:“你的意思是,和英国合作?”

对方有奥地利,他们也拉一个外援?就算不在政|治上支持也没关系,至少转移奥地利的关注焦点、好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问题?

“英国是我们最好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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