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件事情一弄,夏尔在接下来的宴会以及深夜的圣体降福仪式中都有些心不在焉。当然,这种心不在焉除了他自己知道,别人并看不出。尤其以詹姆斯的身份,绝不可能参加此类仪式;最可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不在,也就不用太担心。

但显然,这个“别人”并不包括维克托。

“你一整个晚上都有心事?”在他们回到各自的房间之前,维克托这么问夏尔。

因为和国王一起参加宗教仪式的多是皇亲国戚,不是住得近就是有固定房间,倒是便宜了他俩,可以住一个客厅边上相邻的侧室。王宫的设计又不是旅馆,更重视赏景、享受的空间,所以一大块地方就只能住俩人。

夏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了客厅的窗户边上,微微撩开厚重华丽的窗帘。教堂钟声已过,冬夜难见星光,外头暗沉沉黑黢黢,那种沉默感几乎能把人吞噬。

“天黑了。”他没头没尾地说。

维克托在他之后走了过去。客厅门口还有两个王室仆从等在那里,准备服侍他们入睡;但所幸距离够远,想压低声音说点私密话还是行的。“你心情不好。”他关心地问,“阿图瓦伯爵说什么了?”

“你觉得他能说什么?”夏尔发出一声细小的嗤笑。“少有人嫌自己钱太多,多的是人想要不劳而获。”

维克托立马就明白了。

巴黎上层社会的风气——热衷攀比享受——他又不是不知道。人们关心马车上的装饰、关心领结的流行样式、关心衣服料子的质地,就是不关心家里的面包还有多少以及子孙后代吃什么。

正因为如此,贵族中才有许多人坐吃山空,慢慢地倾家荡产、不闻一名。要让他们自己挣钱几乎不可能:其一,他们不会;其二,他们太懒。

公正地说一句,相比之下,自|由的农民或者匠人会发家、会从底层往上爬、而后超越贵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们至少勤劳得多,愿意为自己想要的享受而奋斗。

作为好的品质找不着、坏的品质沾满身的阿图瓦伯爵,简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想要你的钱?”维克托道,语调下压,“或者更准确地说,他觉得你挣的钱理应交纳给他?”

“没直接说,但我想就是这么回事。”夏尔回答,几近不屑。就连米歇尔都和保王派拆伙了,为什么那些人还觉得他会老实献上金子啊?

不过客观地说,阿图瓦伯爵这种几近天方夜谭的想法基本就是过去封建时代的真实写照。

在土地都归领主的时候,也就是大革|命之前,农民在土地上劳作得到的收获,无论怎么样都得先交一部分给领主,当做租金。然后,他把作物拿到市场上去卖,又要先交一部分给市场的开办者,通常也是当地领主。

卖完以后,剩下一点留作自己的口粮,这好像总不用交租了吧?

非也!

小麦磨成面粉还需要磨坊,而磨坊依旧是领主的——强调下,磨坊可是垄断行业。如果想要一次性烤制大批面包过冬,恭喜,面包房还要交租。

然后,假设农民手里有了点钱、想要多买一块地来种,那还得给领主上交易税。至于其他类似去市场时要交的过路税之类七七八八的税率,就更不用说了。

在这种制度最早实行的时候,作为贵族的领主们通常不仅仅负责收税,还负责司法仲裁、治安管理这样的事情,所以农民们没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也就是说,贵族即政|府。

但慢慢地,这种情况改变了。贵族日渐*,挥霍无度;整天不事生产,就等着收税吃喝玩乐。

——那农民们当然会想:为什么我要把麦子交到一个明明什么事情也没做的人手里啊?难道不是我看着它们发芽长大到结果的吗?

对同样一件事,老旧贵族的看法则是:我们的特权是上帝赋予的,底层的平民供养我们的富贵生活是义务!

两厢对比,不掐才怪!

阿图瓦伯爵想做的、正做的就是上述贵族想法的极致表现。在他眼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在法国这块地上、只要是个法国人,就都该乖乖地向他低头、老实奉上自己所有的一切!

所以阿图瓦伯爵觉得维克托又臭又硬的原因很明显。以拉菲特家的出身,根本不可能做到阿图瓦伯爵想要的水平。弗朗索瓦还有可能费神周旋下,而维克托根本就不甩他。

当然了,夏尔也不能;他只是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容易让别人误以为是个容易揉捏的软包子而已!

“他可真不会吸取教训。”维克托对国王弟弟的意图这么评价,没法控制地厌恶,“他真以为还能回到以前吗?”

人都是为自己着想的;得到了好处,哪儿还可能倒退?法国贵族再多,还能比得上平民的数量?用天真形容阿图瓦伯爵,他都嫌浪费口水呢!

“当然不能。”夏尔轻声道,语气是相反的坚定。“我终于挣到了足够他看上的金子,这是好事。不过,就算我把金子扔到水里,也绝不会扔给他!”

开玩笑,把钱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扔给白眼狼还得担心被反咬一口、因为它有可能觉得你扔得不够多!从这角度来说,阿图瓦伯爵简直胜过了他的名著伯父!

“毫无疑问。”维克托肯定道,随后又想到了别的。“但既然他已经有所动作,我们也该采取行动了。”

“怎么?”夏尔敏感地问,他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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