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感觉她既瘦弱又苍白,十四五岁的花样年华,却穿着一身毫不出彩的灰扑扑衣裙,比他房里的大丫鬟穿的都不如,素着一张脸,浓密如云的乌发间仅插着一根看不出颜色的古怪簪子,并无别的簪环首饰。
可她言行举止间并不粗鲁,看得出受过良好的教养,比起被娇宠大的表妹郑惜霜,她不但涵养过人,从容优雅间还略带睿智。
再观,他却发觉这个被自己忽视已久的少女竟是一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她面薄身纤,眉尖若蹙眼波似水,妩媚难言,指如削葱根,淡色的唇瓣竟然像淡粉色的桃花瓣一样漂亮。若是涂上亮泽的胭脂,不知会是如何的摄人心神?元朝暮心思恍惚的臆想,目光也无意识的停留在她的唇上,然后才发现她半抿的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和倔犟……
这……这真的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吗?元朝暮心里波涛翻滚,思绪起伏。
良久,他才平息心头的震荡,默默地端详垂头睑目的萌紫玥。
萌紫玥是何等敏锐之人,当然感觉到他的探询的目光,但她只管装作不知,一副“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态势。
元朝暮见萌紫玥打算装木头到底,无语了许久,终于低声道:“你气色不太好,想必也累了,坐下说话吧!”
萌紫玥闻言,心里气苦,原主对这个男子压根没有抗拒力,她要非常辛苦的才能抵抗元朝暮无意中所散发的男性魅力。何况这厮还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话。
萌紫玥瞬间暴躁了:这不是作死的节奏么?
丫丫个呸!要不要这么考验老娘啊?她心里腹诽不断,恨不得扎元朝暮的小人。
她眼皮都不撩一下,淡淡地道:“大公子有话但请吩咐。”她奉行惜字如金,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元朝暮见她不看自己,不由低低的笑了一下,柔声道:“你怕我?”
萌紫玥抿了抿唇,拒绝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
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这男子还要靠她救命,料想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在他面前,她大胆行事也未尝不可。
蓦地,外屋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春燕慌里慌张的撩起锦帘冲进来。
她气喘吁吁,惊惶失措地道:“大公子,不好了,小桃死了,她死了……”
元朝暮显得很惊讶,俊眉微皱,狭长的美目紧紧盯着春燕。低低的声音中含着严厉:“发生何事了?”
而萌紫玥虽然有些吃惊,但一颗心却下沉的厉害:小桃怎么这么快就死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必她还没有供出下毒和下春药的人是谁……
春燕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的奔至元朝暮的床榻前,故意身形不稳的将萌紫玥撞到一边,然后泫然欲泣地道:“大公子,小桃在半路上挣脱婆子……撞在大石头上,脑浆迸裂,当场就断了气……呜呜,好恶心,好吓人啦……”
正在这时,“哗啦”一声响,元夔掀开帘子大步踏进屋子,而夏语等一帮丫鬟仆妇都瑟缩的站在门口。他凌厉阴沉的望着春燕,恼火的叱道:“滚出去!越发的没规矩了,谁允许你打扰公子休养的?”
“是……候爷。”春燕被吓的不轻,一脸惶恐,战战兢兢地躬着身子往外退。
萌紫玥用眼解瞄了瞄元夔阴云密布的脸,不动声色的打算跟春燕一同出去,不料元夔却道:“萌紫玥,小桃已经死了,不管她是畏罪自杀;还是以死谢罪;还是觉得被冤枉羞愤而死,总之你所说的话得不到证实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纵使元夔让人抓了小桃去审问,但他对萌紫玥并没有全信,而是半信半疑。
他有点不敢想像,如果萌紫玥说的是真的,那照这么推算下去,暮儿罹患怪病六年之久,很可能并非是巧合,而是人为的,可这人倒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暮儿?
“小桃顶多是个替罪羔羊,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萌紫玥抬眸直视着元夔,柔弱的声音却说出斩钉截铁地话:“小玥言尽于此,候爷信也好,不信也好,小玥问心无愧,而且……”
元夔盯着她轻烟似的眉和春水一般动人的眸子,声音不可思议的放低了几许:“而且什么?”
萌紫玥唇角微弯,勾起一抹淡淡的讥笑,垂下眼帘道:“小玥今日算大开眼界了,这偌大的宣安候府,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居然抓不住一个弱女子,还是说……小桃原本就是大力士?”
元夔气息一窒,脸色迅速冷肃下来,诚然萌紫玥说这才是她本来的性格,可元夔等人早习惯了此女的肉包怂样,一个软柿子陡然变成一个满身是尖刺的刺猬,说话举止和以前大相径庭,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哇!
他甚至有种错觉,总觉得面前这女子并非自己当初带回来的小姑娘。
可事实又由不得他不信,除了性格改变,萌紫玥依旧是原来的萌紫玥,但所不同的是,原来的萌紫玥宛若一颗明珠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现在把灰尘拭了拭,她便开始光彩夺目了……
元夔的心情甚是复杂,他高深莫测地盯着萌紫玥许久才收回眼神。
然后开始暗暗寻思:这萌紫玥的言外之意是说小桃的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是另有蹊跷!其实仔细琢磨,她说也不无道理……但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岂不是把手都伸到府里来了?
元朝暮也在仔细品味萌紫玥的话,但他身体本就不好,哪堪劳心劳力,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