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顾涵光像一头辛劳工作了大半生的老牛那样筋疲力竭、四蹄……不,双腿发软地跨进去,他把沈约放到鞋柜顶上倚坐着,自己蹲下来换好拖鞋,又帮她脱掉外出的高跟鞋。
沈约以前不怎么穿高跟,后来天天跟他在一起,担心他经常低头会磨损颈椎,就跑去努力学穿七寸以上的高跟鞋,把脚后跟磨出血,还扭到两次。
顾涵光捏着她的脚,心想这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有时候聪明得让他自惭形秽,有时候傻得让他疑惑她是怎么平安无事地长大成人。
掌心里的脚比他的手还小两号,秀气的脚踝秀气的脚趾,指甲盖上还涂抹着透明发亮的指甲油。
他出神一会儿才想起行李还在门外,不太情愿地放开她,转身出门将三只大皮箱一件一件拎进来,没心情收拾,就胡乱堆在墙角。
甩上大门,顾涵光终于能直起腰,耳边仿佛听到“咯嘣”一声脆响,他的老腰酸痛得像九个月即将临盆的孕妇。
呃……这是台词里的比喻,他饰演的那位文艺青年似乎还没有彻底由他体内离去。
门关以后走廊里的灯光被隔绝在外,玄关和客厅黑黢黢的,沈约背靠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开关,顾涵光不想挪动她,站在那里等着眼睛适应光线变化。
感觉很奇妙,像是水落石出,雾蒙蒙的黑暗悄没声息地褪去一层,他先感觉到光,黑暗并不是全然纯粹的黑暗,门缝里泄进一线金亮,客厅的窗户朝向街道,遥远的、遥远的地方有一辆车驶过,它的灯光在命中注定的某个时刻穿透窗帘,给陌生人带去光明。
浮光掠影,顾涵光一生中再没有比此刻更明了这个词的意义,世上大多数人之间的缘分便如同这一道偶然亦必然的光,短暂的交汇过后各自奔赴未来,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永远没有机会再见。
只有极少数人,那些不肯放弃的,那些特别执着的,那些毅然改变自己命运扭转方向盘驶向未知的另一方……
那样的人,上天才会垂怜他,将他想要的珍宝送到他的身边。
顾涵光向前倾了倾身,光从沈约脸上掠过时,他吻到她的唇。
吻上他的光。
…………
……
铃声响第三遍,沈约呻yin半声,闭着眼睛四处摸索手机。
她先摸到一张滑溜溜的脸,往下还有扎手的毛刺,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换个方向继续摸。
手机接通以后附在耳边,传来小师叔冷静底下暗流汹涌的声音:“九点开机发布会,你们还没起?”
沈约顿住。
她刷地睁开眼,像个关节需要润滑的机器人那样一卡一顿地把手机挪到视线正前方。
八点三十。
“砰!”
她利索地跳下床,同时不忘飞脚踹向顾涵光,“快起来,要迟到了!”
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沈约单脚跳进卫生间,一手抓起梳子一手往脸上泼水,嘴里还能说话:“让主持人尽量拖时间,我们大概需要四十分钟。”
“不用着急,”小师叔却反过来安慰她:“你邀请的媒体至少有十家肯定会迟到,别说九点十五,你干脆十点来都行。”
梳子陷进发丛里,沈约含着牙刷问:“怎么?”
“人家有别的热门,至少能占三天头条。”小师叔淡淡地道:“你上微博就知道。”
“到底什么事?”沈约被高高吊起了胃口,等不及回房间寻手机,“别微博,你告诉我得了。”
卫生间的门打开,顾涵光呆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进来,看她满嘴牙膏沫还在讲电话,露出很明显的嫌弃表情。嫌弃归嫌弃,他犹豫片刻,做足了心理建设,还是凑上来亲了口。
亲在唇畔,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不满足,背着身子摸到漱口盅,放到笼头下面接满大半杯再递给沈约。等她乖乖吐掉牙膏沫,漱口完毕,他终于能心满意足地接了个口气清新的吻。
“……”
幸亏她及时挡住话筒,小师叔那边没有听到“咿咿唔唔”的怪声,还能继续说正经事,“汤显知道吧?”
“唔嗯……”沈约想说,知道,主演了一部热门情景喜剧,该剧组亲口承认抄袭美剧,道歉过后继续抄袭。
“他签给耀华了,作为屈宸英的接班人培养。耀华也是下足本钱,给他开电影让谢榛来带他,票房不好看,又送他去真人秀。砸大钱给他公关,到处宣扬他和妻子的十五年爱情长跑,营造出个”好男人”的形象。”小师叔冷笑一声,“结果被人踢爆去医院治性病。”
“啊!”顾涵光刚退开,沈约这一声震痛他的耳膜,皱眉瞪了她片刻,觉得她惊得眼睛溜圆的样子也好可爱忍不住又亲上来。
“……”
“应该是耀华公司的仇家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没凭没据的事,网上传几天自然会偃旗息鼓。可耀华的人被屈宸英最近的倒霉样吓破了胆,不敢放置让事态自然平息,他们请了钱秉州来做公关……”
钱秉州?沈约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愣住,他在国内?
此人曾经是耀华公司培养出来的水军头目,操办前耀华一姐的离婚新闻,将一姐塑造成痴情白莲花,前夫黑成煤球。后来独立出来单干,一手炮制了某天后盗捐事件,据说屈宸英和吴翼高调绝交,由好基友变成“一生之敌”,背后也有他做手脚。
江湖传说此人自嘲造孽比赚钱多,早就退休移民,所以前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