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上浮,流动着月的光晕。从修理店出来,天色已有些晚,云宇树打车送我回到酒店,临走之前,又同我强调了一遍“中国日”的准备事项,约我明天再详谈。
我应了下来,上楼回到房间。
坐在窗边,城市灯火璀璨,浓缩成一副流光溢彩的夜色剪影。我愣愣地看着,不觉拿出修好的手机,细细抚过新换的屏幕。一切光滑平整,再也瞧不出它曾经破碎的模样,可是,我却怎么也忘不了那句令它破碎的话。
夜色缱绻,浓若墨染。此时此刻,我也多想听听他的呼吸,哪怕只是听听而已。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我猛地惊起,难道是心有所思,即成现实?可想归想,放到理智的层面上,我们已该分道扬镳。
我窸窸窣窣地走过去开门,情绪忐忑不安,心一横,咬牙拉开门一看,竟是满面笑容的连翩,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连翩轻轻挑眉:“怎么了?看见我这么紧张?”
“没有没有。”我摆摆手,很快恢复镇定,说道,“我今天傍晚还去找你了呢,手机坏了想让你陪我去修,结果你不在房间。”
“是吗?”听了这话,她眼中的兴奋明显增强,声音拖长了尾调,喜滋滋地迈步进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原来,是因为手机坏了呀……”
说完,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我看得心中发麻,皱眉道:“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痛快点。”
连翩“嘿嘿”笑了两声,眉眼弯弯:“你找我去了,但有人可找你找疯了。”
我大为困惑:“什么意思?谁找我啊?”
“还装,还装!”连翩伸出一根指头,往我的肩胛骨戳了几下,“上次你还跟我纠结要不要向阿拉伯帅哥表白,结果没想到这才几周,你就已经全部搞定了。”
“搞定了?”我瞠目结舌,完全搞不清状况,惊讶道,“你在说什么?”
瞧见我这副讶异的模样,连翩这才收回手指,一脸不解:“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陷入深思,慢慢将今日的所见所遇悉数同我道来:“我今天中午出去吃饭,刚巧遇见那个白袍帅哥急匆匆地从医院里跑出来,一副惨白的病容,还带着满脸的担忧。我上次和你一起在酒吧见过他,觉得他应该记得我,就随意打了个招呼,结果他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地叫住我,说你电话打到一半突然发出了‘嘭’的一声,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担心你是从楼梯摔了下去或是出了什么事,让我赶紧去看看你。听了他的话,我也试着拨了一下你的号码,果然打不通。”
我的心脏紧紧缩成一团,挤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急迫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连翩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中午十一点五十分。”
十一点五十分!我惊愕地捂住嘴,这与我手机摔坏的时间只间隔了寥寥几分钟,穆萨一定是觉出异常,立马便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可是,他不是正在输液吗?他的烧已经退了吗?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难以克制心中的苦涩与悸动,顿了顿,喑哑再问:“后来呢?你们怎么办的?”
“后来啊……”连翩想了想,接着说道,“后来,我也觉得十分着急,就和穆萨一块急匆匆地打车赶回来。他说你之前在艾默丁教授的办公室,我们就先奔去了那儿。结果听一个办公楼里的学生说,中午有个女孩在这里打电话,把手机摔坏了。你知道当时白袍帅哥什么反应吗?”
我已是饱含忧心,亟不可待地问道:“什么反应?”
连翩狡黠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粗哑起嗓子作出十万火急的模样,紧迫地连甩了三个问句:“她人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她还好吗?”
连翩的身形娇小玲珑,作出这样的模仿,看起来相当地滑稽诙谐。可就在她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就在我为自己黯然神伤的时候,背后竟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件。穆萨,穆萨……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为什么还要给予我如此温柔的责罚?你是故意想让我走不脱吗?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连翩眉目紧蹙,沉浸在她讲述的事件中,丝毫没注意到我已被泪水浸湿的脸,兀自继续说道,“知道你没事了,临走前,他却一直跟我强调,让我不要告诉你今天的事。我就跟他说,喜欢汐汐当然得让她知道才行啊。可他依然固执己见,坚持得到了我的保证后,才放心离开。”
说到这,连翩不禁放声大笑:“哈哈,他真是笨,我和你什么关系?和他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为了他几句话让你错过这种温情时刻,他明明”
突然,连翩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头看见我纵横交错的泪痕,慌张起来:“汐汐,你怎么了?”
我依然哽咽不已,细声抽抽搭搭着。
“别哭了。”连翩急忙伸出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泪花,手足无措地安慰道:“感动归感动,你也不至于哭嘛……”
我捂住脸,竭力克制自己汹涌的情绪,不断在心底对自己重复道,坚强坚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再掉眼泪……可是渐渐的,连内心的低语都染上颤栗的悲痛,我忍着忍着,喉咙被卡得死死的,终于禁不住哭出了声。
我们明明彼此有意,却还要生生斩断,这番疼痛,痛过剜心。
一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