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始终没说那至关重要的三个字。
我愿意。
始终没说。
夜,倏然静了下来,半开的窗户可窥寂寞的街道,凌晨三点,风还是凉人的,紧了紧肩上微厚的披肩,苏烟谁也没告诉,从监狱走出来至今的所有夜晚,她再也了无睡意。
新、旧交替的梦魇轮番上演,疲劳轰炸脆弱的脑皮层,呼吸骤然快了几拍,熟悉的痛从微冒冷汗的额角传来。
所以,有些记忆,她很清楚。
包括,手腕上的伤,包括,医生之间刻意压低的谈话,她的病情没有好转的痕迹,反而在持续恶化。
她故意求来的放纵,是因她小心眼的想好好安眠半刻,可是还是出事了。
低眸瞧见自己隐藏在光影之下洁嫩的双手,不由颤抖了起来,眼眶干干涩涩的急需什么东西来滋润,于是某种温热的液体悄然掉落。
精神病,谁会将这个不定时炸弹摆在身边?
苏氏大楼
阳光从顶层的窗户洒落,似乎格外温柔祥和,修长的食指交错拱起,苏易琛眸色幽幽,藏着不可窥的深沉。
“苏远最近的动作很大,积极笼络董事会人心的同时经手了两桩数额较大的开发案,我私下查过其中细节,问题很大。”
微眯了眼,换了换交叠的腿,苏易琛修长的轻叩桌面,“最近公司的事情不是都有爷爷经手过么,怎么会出这么大篓子?”
“老董事长为您烦忧,怕是……有心无力。”轻咳一声,郑宇斟酌之后用了较轻的词语。
低眸,修长的指翻了翻郑宇整理好的资料,眼光落在某个代表黑暗的名字上,略微皱眉,薄唇轻勾,“苏远真是自找苦吃。”
做生意做到道儿上去了,小田浩志在城南暗地里是卑鄙出了名的,倚仗一股子狠劲,只认钱不认人,苏远又挑了个扫赌打黑的时间点合作,估计是活的太舒坦了。
“这些资料匿名送到有关部门,听说城南某些警官对小田浩志看不顺眼很久了,他们应该会顺藤摸瓜查下去。”
“……可是若开案发叫停,苏氏股价势必会下跌,造成的影响……”
淡笑,苏易琛松开袖口,“尽一个好公民的义务而已,股价本来就充满不稳定性,跌或涨,是由市场说了算,不是吗?”
苏远,在苏氏待的日子也到头了,之前搁置下铲除董事会那群老顽固的事情,再拖下去,他们怕是忘了苏氏谁在当家了!
叩叩——
“爷爷,您怎么来了?”
郑宇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心里却暗暗倒抽口凉气,学长,你这是准备毁了苏氏么?
喀!
“你是铁了心要和苏烟那野丫头结婚?”皱眉,苏建雄老脸升腾起怒气,却仍自镇定的逼问,一个精神病,怎么配得上他的阿琛?
但笑不语,苏易琛走过来倒了杯茶给苏建雄,抬眼,“婚礼已经在筹备,爷爷您有一个月的时间决定是否出席。”
“你就这么冥顽不化?!”
抿了口茶,苏易琛从容应对,“这叫择善固执。”
雪覆天地的那个冰冷春节,他第一次觉察到,人的温度,而这不愿放手的温度,即便倾尽所有他也绝不会放开。
“和精神病结婚叫择善固执?阿琛,你还要用自己的命下多大的赌注,苏烟,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神病!谁知道她那天神经错乱又给你几刀?”
医院进驻那么多精神科权威,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阿琛此刻的一意孤行必然会日后悔恨,他怎能坐视不理?
苏家的一切尊荣美誉,都该是阿琛拥有,不能为了个苏烟,就沾上污点令世人诟病!
“爷爷!”
苏易琛蓦然站立起来,幽邃的眸染上深深的怒,面容凛冽,“这婚,结不结在我,您若来此是为了劝解,就请回。”
他亲手教养的情他记在心里,不至于撕破脸,那些陈年旧事,他不想翻出来让折腾苏家,折磨你,所以,爷爷您也别逼我!
“阿琛,你太令我失望了。”苏建雄老眼沉痛,精神病,多么可怕的女人,怎么能来祸害阿琛?
握紧龙头拐杖,苏建雄厉声道:“我绝不会让苏烟进了苏家门,荒谬!荒谬!我苏建雄绝不要一个精神病的孙媳!”
“够了!”
句句不离‘精神病’,苏易琛清俊的脸瞬间冷峻的骇人,幽眸冷冽,“爷爷,请注意您的言辞,若挑起陈年旧事,您当年使尽手段,甚至不惜强、暴堂弟未婚妻子的行为,是否也能称之为神经病呢?”
“……你说什么?”苏建雄瞠目结舌,最深最深的伤口被陡然揭开。
眼,冰冷,薄唇寡情,苏易琛轻笑,“爷爷,他人不知,您不会不晓得我十六岁那年为何莫名失踪吧?”
浑浊的老眼盯着狡若狐狸的孙子,苏建雄也不免多提防了几分,“阿琛,说话别拐弯抹角,爷爷年纪大,脑子也不中用了。”
虽然,心里的确慌了神,这两天眼皮儿突突的跳,莫非,阿琛知道了?
“爷爷,您知道我厌恶他人的欺骗,您说若我知道您精心编织了十六年的巨大谎言,我会如何?”
至此,苏建雄心底全然慌了,嗓音似乎也在颤抖,“你、你怎么知道的?”
别过脸,苏易琛薄唇紧抿,走到窗边直挺站立,一手滑入裤兜。
“说!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