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贺从殿上告退之后,与宜妃、傅明神一起走在宫道上。
宫道悠长,付贺虚扶着宜妃,看着地上被逐渐拉长的影子微微发憷。想起自己年少时在宫内的岁月,除了一个随身的嬷嬷和太监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玩伴。
数十年来,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过,因此才会在成年出宫自立王府之后,放纵自己在那烟花繁柳之地,借用着柔香满怀来慰藉自己过于冰凉的体温,酒入咽喉,一股刺激的火热在胃里燃烧,只有在这个时候,付贺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深宫孤寂,付贺觉得自己的母妃一定也不喜欢住在这里,她虽然不动声色,更未曾抱怨过什么,但付贺知道,只有心里有执念的人,才会这样在权利的中心寂静平静,从不想去争去抢。因为皇宫是一个容易让人变了本质的地方,即使你再不愿意卷入纠葛,也会到最后逐渐逐渐地变得身不由己。
“贺儿,那株海棠开的不错,去给母亲采来。”宜妃站在狭长的宫廊内,头顶上悬挂着的八角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傅明神背着药框一直跟在这对母子的身后,一路走走停停观赏皇宫景色。同时眼尾也时不时地扫向这对母子。他的步履稳健,举止从容优雅,说话的时候语调轻柔和缓,倒是和师北落有点相似。
付贺略是一怔,然后听命去了。那株海棠开在院中,距离不远也不近。若要采到最好的海棠花,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他一边撩起衣袖,一边吩咐人去搬来梯子。
这时候宜妃忽然转过身,面对着还在观望付贺举动的傅明神,声色内荏道却不失严厉地道,“你是何人,接近贺儿和皇上有何图谋?”
傅明神恭恭敬敬道,“宜妃娘娘凭何如此说?”
宜妃美目中流动着一丝丝的锐利寒气,语气生硬道,“本宫观察你许久,觉得你言行举止皆非一般之人,而且本宫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人呆在贺儿身边,怎能叫本宫放心?”
傅明神道,“如果娘娘不放心,尽可告诉皇上和怡亲王殿下。”
宜妃冷哼,“若是本宫在此刻劝解皇上,岂不是要败了皇上的兴致?”她刻意忽略了怡王,也不知道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感受,还是过于在乎他的感受。
“既然如此,小民便只能继续留在怡王的身边,继续为皇上看病了。”傅明神不卑不亢道。
“你——”宜妃愠怒,这时候却瞥见付贺摘了顶上最美最盛放的那株海棠花来了。他笑吟吟地交给宜妃,然后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本来要等宜妃夸奖,却不想自己的母亲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许多。
付贺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宜妃久等了,心存愧疚道,“母妃,是不是这花不够好看,儿臣再去给您摘一朵?”
宜妃扭头看了一眼付贺,面无表情道,“不必了。”说罢竟什么也不再解释,丢下付贺转身就走。
付贺愣了一愣,快步跟上,却听宜妃又冷冷地阻止道,“本宫自己回去,你如果没有事情便先出宫回府罢。”
付贺方才还灼热的心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了一般,好不容易燃烧起来的小火苗一下子便被浇灭了。他像是一根木头一般呆愣在原地,看着宜妃潇潇洒洒地拐过拐角,那株刚刚为她采的海棠花也被随意地丢在路上,花瓣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遗弃一般,瞬间散落,在青色的地面上点缀起斑斑驳驳的一块斑斓。
这时候在付贺身边的一个白色身影走了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海棠花,拈在手中对着付贺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念的什么狗屁东西,”付贺抬头一通自嘲的冷笑道,“本王最恨这些讳莫如深,遮遮掩掩的诗词了!”
“王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傅明神将花放在自己的药框中,走到付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天下母亲没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宜妃娘娘或许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爱着王爷。”
付贺扯了扯嘴角,觉得他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分外温暖,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拍着自己的肩膀安抚过,心中也有点对傅明神改观,抬头看他的时候,却见他一笑。这个笑不像是师北落一般温暖柔和,也不想成绯馆里的女子一般牵强附会,而是一种心心相惜的、感同身受的笑容。
就好像,傅明神也曾经经历过这些一般。
但傅明神显然比自己更加稳重,更加心如止水。看见他,付贺隐隐觉察到一种紧迫感,似乎他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一般。
“王爷?”傅明神唤道。
付贺这才察觉自己竟盯着他出了神,而此时傅明神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只听他问道,“王爷若是再宫内没有事情的话,就想带小民回府上吧。小民今天累了一天,还没有好好休息过,若是再疲惫下去,恐怕连我自己都要生病了。”
付贺道,“好的,我们这就出宫。”
出了宫门,付贺又看见了好几辆各家王府的马车,整整齐齐地排在宫门外。各家王爷的小厮马车夫都等在外面,有的郡王刚好上了马车,正准备走。有的就在付贺前面几步,围在一起似乎正在交谈。还有的已经登上马车扬长而去了。
付贺有些困惑,自言自语道,“奇怪,为何有这么多的皇子和郡王在此……”
“王爷还不知道吗?”傅明神扫视众人道,“他们都陆陆续续送了大夫入宫,今日和王爷一样都是收到圣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