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夫人穿了身黛青色缂金流云纹褙子,姜黄色褶裙。乌黑的头发梳成圆髻,插了支青翠欲滴的翡翠簪子,鬓角戴了朵绿松石蜜蜡的珠花。皮肤泛出温润的光泽,体态微丰,圆圆的脸上有双非常犀利却不失温和的眼睛。
而此刻她的心痛哀切之意溢于言表。
元青菲敏感的察觉到元老夫人此刻的眼泪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心痛母亲陈氏。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此刻听元老夫人提起陈氏,想着她整日里因为遭逢巨变而木然的脸,甚至能够那样坦然的面对死亡,心中也着实难过,眼圈儿不由的也红了。
底下坐着的众人见二人悲悲戚戚伤心欲绝的模样,均是不由的愕然。
元老夫人什么时候这样多愁善感心疼庶子庶女了?如今这幅样子叫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死了亲闺女呢。
元府百年书香世家,最重礼仪规矩,对当朝更是忠贞不二,因此越规矩的事是从来不做的。而让子孙娶个罪臣之女其实已经是越规矩的事了,自然是不能闹得满城皆知的,家里知晓陈氏身份的就只有元老夫人、元老太爷、元大老爷、元大少爷四人,并因娶了陈氏而自己窥见一隅的元四老爷。
元大太太等人一直并不知晓陈氏的身份,元老夫人生怕旁人知晓了陈氏的身份,因而家里上下都瞒的死死地,就连郑妈妈去了东平一事亦是有些遮遮掩掩的,只说让她回趟老家会会多年不见的亲友。
但元大太太当年是见过陈氏的,因此见了元青菲一直觉着有些眼熟,却因着过去了太多年,许多记忆都模糊不清了,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自己只当是因着元青菲长得像元四老爷的缘故。
不过元大太太与元二太太都是人精,早就从元老夫人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了不同寻常,知道这位新来的元八小姐只怕是要得老夫人的眼了,当下俱是不由的看了自己身边端坐着的姑娘一眼。
郑妈妈见祖孙二人只差抱头痛哭,忙上前劝解:“老夫人,八小姐到您身边尽孝,您要高兴才是,可莫要哭了,八小姐也跟着伤心呢!”
元老夫人这才收了声儿,自己先笑起来,“青姐儿好容易来了,可不能掉金豆子!都怨我都怨我,来,给祖母瞧瞧。”她一面说话,一面依旧紧紧抓住元青菲的手不肯放,似乎她一放手元青菲就要不见了似的。
她仔细打量着元青菲,见她虽然尚且年幼,但眉眼清丽脱俗,五官精致,皮肤雪白细嫩,即便是一身素淡的石青色衣衫,也能看出她的美貌来,通身的气度更是比那些个真正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家小姐也不遑多让。她私以为是陈氏将元青菲养的极好,却不知此菲已非彼菲。
加上元青菲刻意的卖乖讨好,元老夫人越看越是喜欢的紧,当下便将元青菲搂进怀里,心肝宝贝的喊了一通。
元青菲其实有些不适应被人这样搂抱,但是从元老夫人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让她莫名的有股熟悉的感觉。
前世独自一人将她养大的奶奶一直笃信神佛,因常年接触檀香,身上便一直都有股檀香的味道。
不过元老夫人仅仅搂了片刻,便让郑妈妈领着她与元大太太等人见礼。
打头的自然是元府如今管家的元大太太江氏,她一身薄柿色织金褙子,头上一支口含大红宝石的金凤钗,双耳上一对同样是大红宝石的赤金坠子,手上一对晶莹剔透的翠绿镯子,简洁中透出华贵雍容来。容貌只能说是清秀,但神色间自有一股威严从容的气度,与元老夫人倒是有两分相像。
她见了元青菲十分亲切和蔼的道:“青姐儿如今出落的越发标致了,瞧着这通身的气度可是不输给京里的任何姑娘了!”说着就褪了腕上那对成色极好的镯子,塞到元青菲手里,“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儿,这镯子胜在颜色鲜亮,你带着玩儿罢!”
大太太送了镯子,不动声色的看了最上首的老夫人一眼,见她神色间流露出满意,心中却微微一沉。看来老夫人并没觉着她礼送的贵重了,这其中的缘由此时自是不能多问的,但她已经决定夜里的时候问问自己的丈夫,那位从不曾见过面的四太太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老夫人这样的痛彻心扉。
元青菲当然知道这镯子不像元大太太说的那般,接在手里盈盈的谢过。
随后又与元二太太闵氏见礼。
二太太看起来要比大太太年轻个五六岁,头上是支金镶玉的蝴蝶步摇,蝴蝶栩栩如生,甚至两支触须都一颤一颤的,下头垂着湛蓝色宝石串成的珠串,端的是华美异常,甚至连大太太都有被比下去一丝的感觉。
她穿了一身亮珊瑚色绣牡丹的金线滚边湘裙,上头一件琥珀色交领小袄,将原本就明眸皓齿的她衬得更加的美艳。似乎是个自来熟,笑的比大太太灿烂多了,“哎哟哟,我怎的觉着咱们青姐儿小小年纪倒是有咱们老夫人的几分神韵,就连衣裳看着也与老夫人的相似呢,可是这青色穿在青姐儿身上,倒让这不起眼的颜色都跟着亮了起来。瞧瞧这眼睛生的,明亮得像那天上的星星似的,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夸得元青菲自己都觉着很不好意思了,又见老夫人一副颔首高兴的模样,这才道:“杜鹃,快将咱们的匣子拿来,这样标致的人儿,咱们可不能小气了。”
杜鹃一直都抱着匣子站在二太太身后,闻言忙将匣子递给二太太,二太太则直接开了匣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