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几日,江瀚每日都派人去元府打听沈楚涵走了没有。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整治元青菲和沈楚涵两个了,因为他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整治他的结亲对象上头了。
江瀚今年十六岁,按照当下的习俗,是该成亲了的。
但他怎么都不愿意成亲,去岁江夫人给他踅摸亲事的时候,他就极度的反感,甚至一度跑到了寺里去住着,江夫人不敢也不舍得太过逼迫儿子,觉着反正他年纪也不算大,也就暂且把亲事放下了。
可是他近来越来越不像话了,总惹是生非,把个养和尚的涼源寺和达官显贵都会常去光顾的满红院全搅和的鸡飞狗跳,人家都找上门儿来了,明靖侯府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明靖侯雷霆震怒之下,痛定思痛,觉着必须让江瀚有个束缚才行,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他了。
他给江夫人下了死命令,要求三个月内就要给他定下亲事,最迟也要明年成亲,否则真把她们母子两个送到江南岳丈家去。
江夫人也打心眼儿里觉着,儿子该成家了,或许儿子成家了,有了美貌小娇妻,他就不会成天往外头跑了。
瞧瞧他都去的些什么地方哪!
又是出了红尘的寺庙又是风月之地的,长期这样下去,她好好的儿子说不定就让那些人给带坏了。
唉,说起来,她觉着儿子是可怜的。平日里连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也没个一朋半友的。想找人说说知心话怕都是没有人说,只能找和尚聊聊,找那样会卖笑的女子叙叙。
所以,当江夫人知道儿子很愿意往元府跑。愿意去找元八小姐说话的时候,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见过元八小姐了,当时就觉着这个姑娘文静内敛,虽说从小长在乡下,但是举手投足间一点儿也没有小家子气的感觉,反而是落落大方,端庄贤柔的,比元府正经嫡出的小姐也不遑多让。
再说,都是自家亲戚。多去玩儿玩儿也没什么,就算二人真有个什么情啊意的,大不了娶回来当个贵妾就是了。只要能让儿子收收心,她觉着什么都能商量。
江夫人推开儿子的房门,就见他负气的趴在榻上,衣裳被子扔了一地。
她的大丫鬟惠儿手脚麻利的将衣裳被子收拾起来,整齐的叠放在床上,而后便悄悄退出去了。
江夫人在一张檀木椅上坐下,温柔的轻声叫道:“瀚儿?”
过了好一会儿,江瀚才开口:“娘。我不想娶亲。”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鼻音,语气罕见的低落消沉,掺杂着一种让人心酸的孤独。
江瀚多数时候都叫她“母亲”,只有撒娇或是问她要银子使的时候才会叫“娘”。
江夫人心中一痛。
从小过目不忘,智慧超群,心思迥异于常人的儿子,平日里或是张扬跋扈,或是横眉冷竖。或是顽劣不恭。或是徜徉恣意,却独独没有孤寂苦闷。
她以为。儿子的那一方灿烂多姿的天地里,是没有孤独的,却原来。他都把它们藏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曾显露。
小儿子从出生起就让她操碎了心。
江瀚出生时,因为太过孱弱,差点儿就夭折了,后来长到五六岁的时候还经常会时不时的晕倒,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流鼻血,止都止不住。
她以为,这个儿子要离她而去了。
她没日没夜的守着,凡事都亲力亲为,不肯用丫鬟,怕她们照顾不好,更怕不知道哪天就是她跟儿子的生离死别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她总算把儿子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了。
她前头二子一女三个孩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累过。
但是,她也因此跟小儿子的感情最深,江瀚对她的依赖远远超过他的姐姐和两位哥哥。
有时候,江夫人觉得,只有江瀚才真正算是属于她的孩子。
长子次子从小跟着明靖侯长大,性子跟明靖侯很像,也跟明靖侯更加亲近一些,反而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只有几句问候的话,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儿子在想什么,总觉着不贴心。
女儿虽是她亲自从小养到大的,可是她早早的就嫁到深宫里去了,一年到头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虽然心疼闺女,但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干着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女儿出嫁了,就真的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做了皇家的媳妇,就更是一盆水泼的干干净净了。
只有小儿子一直在她身边,天天母亲、娘的叫着,还知道她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花儿,平日里愿意去谁家串个门儿,知道她一到阴雨天就会腰酸腿疼的,还特意给她做了个小暖炉,虽然手工粗糙,样子也不好看,但是她收到后,心都要化了。
因此,纵然他惹是生非,纵然他顽劣不堪,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大的,最起码,儿子是很孝顺她的。
她知道,她有些太惯着江瀚了,可是,有这样的儿子,她又怎么能不惯着他呢?
反正府里又不缺吃不缺穿的,江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她只盼着儿子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不愿意他受一点点苦。
儿子不愿意成亲,若是可以,她宁愿就顺了儿子的意,让他随心所欲的过完一生。
可是,现实却是,他必须要成亲,不但要成亲,日后还要有自己的孩子才行。
否则,他不但会被世人耻笑,日后到了晚年,也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