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抬起头来,看见门口满襟落雪宛如披着雪氅的王墨,一时愣愣怔住。
“怎么,桐儿不认得我了?”王墨取下外袍,一边抖落上面的雪粒一边道。
“这么大的雪,公子怎么来了?”疏桐诧异道。
“有些想桐儿了。”
疏桐搁下手里的书册,正准备起身帮他清扫雪粒,听见这句话,身子便蓦地僵住。
王墨唇角勾唇一笑:“不过是看雪下得大,怕你们在山上饿死,带着孙青送些东西上来。”
疏桐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道:“孙药师也回洛阳了?”
“他一直在洛阳。”
疏桐惊道:“奴婢听果儿姑娘说孙药师去伊吾的分馆当馆主了啊?”
“当伊吾分馆的馆主不假,只是那边才刚开始修建馆舍,他这馆主还用不上。”王墨将外袍在门口的木架上挂好,随即走到小火炉旁的木几前坐下,将手放近火炉边取暖。
疏桐拎起木几上的陶壶替他斟茶,佯装随口问道:“那边既是才开始修建馆舍,公子为何要长途跋涉前去查看经营情况?”
王墨并未作答,他拿起疏桐先前读着的那本书,随手翻了几页道:“桐儿可以读于阗文了?”
“这类故事性的文字能大致读懂,经文著述一类的,奴婢读起来还是很费力。”疏桐看着王墨,心下暗暗猜测他为何不回答自己的问话。
王墨却搁下书册,端起面前的茶盏道:“我去西北还有别的事务,想着权叔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所以想让桐儿替我做翻译。”
还有别的事务?那张朱墨标注的地图顿时又浮上疏桐的脑海。
“原本计划入冬就出发,赵王那边临时有事没处理好,看样子还得再多呆几个月。”王墨喝了口热茶。随即看着疏桐道:“桐儿这段时间身体可还好?”
想起这两月自己被他软禁在这半山腰,疏桐便郁闷不堪:“如公子所言,这山上空气好。食材纯净,奴婢的身体养得很好。”
王墨笑道:“那就好。西北之行路途艰难,我就担心桐儿身体吃不消,今日还专门让孙青选了滋补的药材送上来。”
“公子的意思是,奴婢还要在这山里呆上几个月?”
“桐儿不愿意住在这里?”王墨问出这句话,却不待疏桐回答便皱眉道:“阿荣做事笨手笨脚,我也很想接你回去,只是我去金谷园接你前。对父亲谎称你怀有两月身孕,如今算来,应该有四五月了,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如何向他交代?”
竟是为了这个原因要将自己软禁在这山岭上?
疏桐觉得有些好笑:“依照公子的想法,我若在这岭上呆足十个月,就还真得如皇后娘娘一般抱个孩子回去么?”
王墨一脸认真道:“按孕期来算,也就差三四月了,桐儿就先安心呆着吧。至于孩子么,我早晚会给父亲一个交代。”
疏桐惊讶看着王墨:“公子说笑吧?难道三四月后,公子真要弄个孩子抱回家面见老爷?”
王墨笑道:“三四月后我们就启程去西北了,再回来,估计也是三四年之后了。那时抱个孩子回家,不难吧?”
去西域要三四年才回来?!三四年间,朝廷内的派系变化只怕复杂到难以估量,到那时再重拾复仇大计,岂不等于一切从头开始?
疏桐心下一默,当即道:“奴婢临时学这点于阗文,粗陋不堪,只怕误了公子的大事,公子不如请一名专业的翻译随行……”
“此行所为事务极为隐秘,从外面请来的翻译,如何靠得住?”王墨打断了疏桐的话。
在他眼里,自己就那么可靠?想起王墨给她下毒的狠绝手段,疏桐当即道:“公子那么擅长用毒,给翻译也用上一剂‘七味亡魂丹’,还怕靠不住么?”
被疏桐这般反讽挖苦,王墨却并不动容,他静静看着疏桐,好一阵才道:“桐儿是不想随我同去么?”
王墨不同寻常的表情,令疏桐心下闪过一丝犹豫。密室里的那张地图,让她对王墨的西北之行十分好奇,可同时她又觉得自己耗费不起三四年的时间去满足这个好奇心,毕竟替父母家人复仇才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和终极目标。
“罢了,我原以为桐儿在发现密室之后,会对西北之行充满向往,到没想到是我高估了桐儿的好奇心。”
疏桐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进过密室?!
在疏桐惊愕间,王墨搁下茶杯,起身朝门口走去,他一边取下外袍一边道:“雪天黑得早,我得早些下山了。”
“公子,等等。”疏桐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急追上去。
“怎么,桐儿不舍得我走?”王墨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顾不得王墨言语间的暧昧轻薄,疏桐急切问道:“公子如何知道奴婢进了密室?”
“我没记错的话,那本《古城奇闻录》应该是放在密室北墙书架第二层上的。”王墨瞥一眼木几上的那本书,淡淡笑道。
竟是那本于阗文奇闻录令自己露陷了!看着王墨唇角含笑的表情,疏桐心下无端生出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为何他好像很希望自己发现密室一般?
“公子将奴婢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奴婢发现那处密室?”
王墨摇了摇头:“那是意外。带你来这里,只是我不想被人捏住软肋。”
自己知道他和月容关于“不乱不立”的那些阴谋,原来他是怕自己留在城里坏了他的大事,才将自己软禁在这荒山野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