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两口来了,苏瑾很快就做了手术,而且是邢纯的主刀。
手术当天郉空在走廊的横椅上坐立不安,不单单是担心苏瑾,也担心邢纯。因为这是女儿医生生涯上第一次正式上手术台主刀。
郉空了解苏瑾的用意,这就像是在物资匮乏时期,一个老机枪主射手拿自己身体当枪托,教自己喜欢的新射手打枪一样,苏瑾对邢纯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早先几年,邢纯一直觉得苏瑾是后妈,心里总是有些隔阂,不怎么亲近。可自从这几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人也长大了,跟苏瑾又有很多学术上的共同语言。如今,与苏瑾的关系好像比跟自己还要亲些,周末回来总有说不完的话。
手术室门打开后,还在麻醉的昏睡中的苏瑾被推了出来。郉空讷讷的起身,看着躺在那的苏瑾苍白着脸,没敢去碰她,鬓上支起的一丝银发,生生的刺痛了郉空的眼,苏瑾老了。
就在郉空愣神儿时,同样的胰子香同样的消毒水味儿,纯纯伏在她肩头低声啜泣起来。
“怎么了?”郉空这才回过神儿,扶起满脸是泪儿的女儿,惊觉的询问着“手术不顺利?”
“不是,手术很顺利。”邢纯哽咽着,抽泣着抹着眼泪“爸,我妈身上——那么多疤,我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在邢纯眼里,苏瑾漂亮,温柔,博学且善良。可当她看到苏瑾胸前的那些烙印时,年轻的心无比震惊,拿着手术刀的手一直颤抖着完成了整个不算难的手术。
手术结束后她如释重负的走出手术室,可那些大大小小的丑陋烙印在她眼前一直挥之不去,看到父亲的一刹那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哭了出来,她不敢想象,那时的苏瑾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孩子,这就是革命。”郉空明白后,拍了拍邢纯的肩膀,心疼的低声念了句“她是个军人。”
“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邢纯孩子似的呜呜的哭着,郉空轻抚她的头,笑着勉励着“傻孩子,任务完成的不错,回家吧,姥姥做了好吃的等着你呢。我去看看她。”
苏瑾住了几天的院,康复的都很好,没什么大事,就回家静养了。
“来来,把这汤喝了。”这段时间,苏母换着花样儿的给苏瑾做吃的补身子,郉空出去的时候也少了,就连调皮捣蛋的邢远都听话了许多。
苏瑾放下手中的书,忍着疼轻轻挪了挪身子,看看墙上的挂钟,笑着接郉空手里的碗“都九点多了,还喝什么汤啊?”
“哎,你别动。”郉空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喂给苏瑾喝。
“哪那么妗贵啊!”苏瑾嗔怪着瞧着郉空那在意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做了个小手术而已,你们搞得我像是在做月子一样。”但还是乖乖的任由她喂着。
“好喝么?”郉空也不接她的话茬儿,柔声询问着。
“好喝,你煲的?”苏瑾手不着痕迹的覆到郉空手上“这几天,累了吧?”
“不是,妈煮的,我看好了就端过来给你。”郉空返握了握苏瑾的手,歉意的笑了笑“这才几天,我累什么?你长年累月的都不累。”
苏瑾知道这骨头汤就是郉空煲的,苏母不会放这么多盐,但只是会心一笑。这次生病也好,最起码郉空请了假,能多陪陪自己,不整天在外面操劳了。
喝过汤,郉空边收拾着打算睡觉边跟苏瑾聊着天“今天8号了吧,武子他家这一晃走一个来月了,该回来了。”
苏瑾奇怪的问“你们山东老家,不没什么人了么,怎么回去那么久。”
“是没啥人了,可他家祖坟在那呢。大军他们都大了,回去上上坟,认认根么。”郉空拧着热毛巾递给苏瑾“他那是衣锦还乡。这些年我也没回去过,那时候,我家都烧没了,我妈——也没找着,没坟。”
“将来,咱们埋在一起。”苏瑾望着郉空,把毛巾递回她的手上,淡淡的说了句。
郉空捏着尚有余温的毛巾,心里暖暖的,良久释然的笑着帮苏瑾把身后的枕头放好,轻轻扶她躺下,说:“以前打仗,不敢说。现在,死活咱都躺一起。”
第二天,吃饭时,警卫员送来份电报,是周向武从山东发过来了,郉空看了看递给苏瑾“这武子回趟家还矫情上了?还让我务必去火车站接他!”
苏瑾看了看发报的日期,说:“看日子,不就是明天就到了么?让你去你就去吧,应该是给你带了什么好酒也不一定呢,再说你哪次去哪回来,人都接你,去吧。”
郉空吃完了饭,瞧着客厅里,仨老人围着苏然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脸上不由的也挂着笑,对苏瑾说:“明天军区开全军大会,我够呛能去,让虎子去吧,我开完会回来去他家也是一样的。”
“那你明天早点回来,我也想跟你去,好久没看见赵大姐了。”苏瑾平时也是忙,跟赵梅走动的没以前多了,现在修养期间刚好过去坐坐。
第二天一早,郉空就到机关去了,今天开全军区大会,就算例行公事自己也必须得到场。想到这会周向武该到了,心里也有些期盼,离开山东几十年了,也想听他说说现在当地的变化。
散了会回家,苏瑾已经穿戴整齐就等着她回来了,她刀口才愈合,走路活动还是会有阵痛,郉空搀扶着她向周向武家挪着。
苏瑾边走边扯了扯郉空身上有些褶皱的军装“早上才熨好的,怎么这些个褶子。回头赵大姐又觉得我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