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姐姐的嫁妆……”唐钥明白了过来,面上闪过了一丝恍然:没错,当年姜氏入门的时候,姜家和云家门当户对---都是一样穷,所以嫁妆几乎等同于没有。
“嗯。所以她若是答应那个男人的意思离了婚,那么她便几乎等同于净身出户。当然,若那个男人有良心,会可怜她给她点赡养费,可是那点赡养费相比之于他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大约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瞿凝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对女人就是这么不公平,“故此,我才对她说,千万不要答应离婚。”
还好这时代的法院判离婚十分慎重,所需时日极长,就算那云师长要凭手里的权力向法院施压,这个,她也有办法解决。
“只能拖下去……”瞿凝眯着眼睛冷冷说道,“因为那个女人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为了她肚子里的孽种,她也是要频频出招的。多做多错,现在该着急的,可不是你的姜姐姐。”
“可……可孩子难道不是无辜的么?一出生就成了私生子,难道不可怜么……”唐钥睁大了眼睛。
“无辜?”瞿凝冷笑了一声,“孩子是否无辜,得看他的母亲。那孩子的娘要拿他当争名分的工具,那他的出身本身就是一种罪孽。孩子便是要叫屈,也得去寻他那狠心的娘,至于我们这些俗人,能顾的好自己的身家性命,护得住自己想护的人,就已经是万幸了,多余的怜悯,顶好是别施舍给一些不值得的人。”
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的唐钥,瞿凝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妹妹,心地善良是好事,但不分场合不分情况的善良,就会变成对自己对亲人残忍了。”你对你的二姐姐和四妹妹,难道真的要无止境的宽容下去?
唐钥低了头。瞿凝点到为止,旋即一笑,摸了摸她的苹果脸,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脸上的笑容,完全冲淡了她方才的杀气,她拿出了方才姜氏写给她的小纸条,一张张的看了看,复又苦了脸,将纸条抛给唐钥,“三妹妹,这些地址,你且瞧瞧,哪个最近?”
“唔嗯,”唐钥老实的接了过去,一张张仔细看完,方才指着其中一张,浑然不觉自己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这家吧,大约走过去也就一刻钟。”
“好,那咱们接下去,就去这一家吧。”
***
这一天的走访下来,瞿凝回到家中,不仅仅是步履沉重,就连她的心情也已经像是灌了铅一般的十分沉重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初初见到的只是姜氏这么一个例子,但等到循着纸条上的地址一家家走访完一整天之后,她看到的却是水面下巨大的冰山。
这些“军属”们,彼此自有联络。她方才给姜氏出完主意,便问她是否还知道其他和她相类的例子,又要了那些人的住址,回家带了些小礼物上门去访了访。好在但凡报上少帅夫人的名头,这走访可以说无往而不利,否则的话,她说不得还真要被那些人拒之门外了。现如今她们个个听了她的身份都有种天然的亲近,往往没几句话就能被她把底摸得一清二楚。
这一家家的亲自走访完她才发现,事态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
唐少帅手下的军队,起义之初,据说军纪严明,制度严格,所以,战斗力也非常强悍。
他的手下,大多数都是年轻军官,起义时候不满三十。所以,她今日见到的,最大的也不过是三十八岁,还处在壮年。
但巨大的胜利,带来的并不是体制上的进步,相反的,她今日所见到的是让人瞠目结舌的腐化:几乎每一家夫妻之间,都有些这样那样的问题,只不过好一点的还没提到休妻,但妻子大多数也只变成了摆设,和旧社会的正妻,并无多少分别。
后院里照旧有妾室甚至有庶子女,其中某一家师长家里,竟纳妾达到二十几房!
另外还有几家,做丈夫的久未归家,做妻子的也已经习以为常,见了她只好苦笑而已。
还有另外几家,她见着的媳妇儿格外年轻貌美,却是顶着“夫人”的名头在京里的宅子拿了大,而实则那真正的夫人,还被丢在乡下呢。这种情况,竟也屡见不鲜。
糟糠之妻不下堂,在这些人眼里,竟已然成了一句空话。
尽管胜利所带来的腐化几乎是每一个胜利的政权都会经历的过程,但短短十年,这些人还有当初的血勇,有当初的进步革命之心么?如今屈服于*,沉溺于享乐,这些人,真的还能成为民族的希望么?瞿凝细细一想,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瞿凝当时对那些妻子们一一殷殷嘱咐了,又将准备组建“华夏妇女权益联合会”的事儿淡淡一提。不过看着这些女子们的反应,她实在没有把握,那些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的女人们,有多少人,能够从这种明明就是不平等的麻木不仁里醒过来。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自己的谋划,瞿凝便几乎是食不知味---任两个侍女帮她随便挟菜,她只机械性的往嘴里填便是。
胡乱混了个半饱,桌上饭菜还剩下大半,唐少帅眼见得已经回到了家里。
瞿凝这时候才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唐终,她勉强笑着吩咐左右:“去给少帅再传饭菜上来。”又对唐终抱歉的欠了欠身,“谨之,我还以为你今日又要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