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离开那只公鸡,裴子慧才有时间打量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县太爷。
这人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身材却极是修长。倒是可以用长身玉立,丰神潇洒来形容了。
只见他穿了一身做工极其考究的宝蓝色丝绸圆领长袍,胸口处绣着一个大大的吉祥五福团纹,袖口和衣襟上也绣着极其细密的海浪纹花样。里面是一条若隐若现又极挺括的软纱细麻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白鹿皮靴。虽然时值冬末,人们的穿着还是棉的,故而有些臃肿之态,但是这个顾青城却穿得清清爽爽,很是利落,完全没有身在冬天的感觉。
再看他那张脸,面庞白净,浓眉大眼,鼻高唇薄,五官倒是生得极好的,足可以称为美男子了。只是他眉宇间却有一种隐隐的痞气,而且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些桃花的邪气,总之做为美男子裴子慧倒是可以欣赏一下,可是做为一介县太爷,这也未免太年轻,太俊俏,太让人没有信任之感了。
“兰家沟到底发生了怎么样一桩命案,谁来说与本官听?”顾青城手抚公鸡的羽毛,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个,”段新民看了裴子慧一眼,轻声道:“知县大人,这几位是小的妹妹家的孩子,也就是小的外甥和外甥女。发生命案的那家是他们的邻居,而且那家现在只有一个无依无靠的盲人老婆婆,由于不方便来衙门,便托了他们几个来。个中曲折他们也是简要的和我说了一下。至于详细之事,还是让小的外甥女详详细细的告诉您吧!”
“是个小孩子,说得清楚吗?”顾青城瞥了裴子慧一眼。
只这一眼一词,倒是把一旁的裴子慧激怒了,她心中暗道:你说我是小孩子,我还看你是小孩子呢,若是连上辈子的年龄加在一起,你可得乖乖地叫我一声姐。不过反过来一想。这上辈子的事又如何能带到这辈子来,既然他说自己是小孩子,那就让他瞧瞧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孩子好了。
“知县大人。”裴子慧淡淡一笑,淡定道:“虽然我只是个小孩子,但是对于瞎婆婆的儿子被杀一事,目前来说只有我最清楚不过了,鉴于我在表达方面没有什么问题。思维也还算清晰,所以这点小事儿还是能表达清楚的。”
段新民见她口齿之中带着几分傲然与不敬,赶紧圆场说道:“知县大人,小的这个外甥女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叙述个事情还是不成问题的,您不妨就让她试一试吧,免得您还得劳师动众的到兰家沟跑一趟。”
“跑一趟?”顾青城双眼一眯。说道:“他们一没写状纸,二没击鼓鸣冤,就让这么几个小孩子来和我说杀人命案,这也太轻视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说,也未免太不把本县放在眼里了。”
段新民一听,也顿时有点窘,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死者的母亲是个瞎婆婆不方便嘛,在村中无亲无故实在没人帮忙来告这个状,而且小的妹夫是个独臂,平时也鲜少出来。所以就差这几个孩子来了,知县大人您就大人有大量,体谅一下这位死者母亲的苦衷吧!”
裴子慧却是越听越气,这杀人命案的事一句还没提,顾青城却罗嗦了一大堆,本想气急说两句,可一想到瞎婆婆那老年丧子的可怜模样。直到现在杀子之仇未报不说,那院中几乎是用他老头子的命换回的宝贝又随时会有被盗走的危险。于是也就忍着火气,淡淡笑道:“县令大人,在我们村屯之中都流传着咱们凤阳县新任的县令极是体谅百姓疾苦一说。所以我们来的时候,我爹在家就说了。咱们有个好县令,几个孩子去也一样告状,县令也一样为民做主。”
这几句话,倒是恭维得顾青城很是舒服,他挑了挑眉,翘起了二郎腿,指着裴子慧说道:“好吧,那你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说来吧。”接着又很严肃地补充一句:“记住,不能有任何细节的遗落。”
“是。”裴子慧这才滔滔不绝地开了口。
她从瞎婆婆的儿子兰有才因为什么原因归家说起,归家后又和瞎婆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是如何便卖他家的宝贝,到最后大家发现了兰有才的尸体,还有昨晚有人夜里潜入瞎婆婆家欲要偷盗宝贝一事,一桩桩,一件件,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可谓是思路清晰,口齿清楚,表达得也很完整全面,话语间更是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疏漏的地方。
裴子墨和裴子唐倒也没觉得奇怪,因为最近这半年他们也见惯了自己这个有些“特别”的妹妹,所以对她动不动就做出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那段新民和小六子早已目全口呆,他们着实没想到,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女孩会有如此机敏的表达能力,不但能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如此完整清晰,如同提前背好了一般,而且还能时不时地表达一下自己所分析的结果,这简直比一般的审案大人思路都再清晰不过了。
顾青城虽然没有发愣,但是裴子慧倒让他哑口无言了,而他似乎也对裴子慧刮目相看了。
因为每逢遇到这样的事,在陈述人说完之后,他总能抓到很多疑点去问。可是这次,这个小女孩根本不用他去问,似乎完全知道他想问什么一般,每次他想插嘴问的时候,裴子慧总是比他提前一步说了出来,反复几次之后,她已经把他心中想知道的疑点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以至于让他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厅堂之内一时静了下来,也可以说气氛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