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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
波涛汹涌。
叶柏南倏而发笑,“李家老宅不太平,你倒是踏实,有闲心儿女情长。”
“如你所愿吗?”周京臣懒得装。
“当然。”他索性也不装了,“只不过,远远不够。”
“见好就收吧。”周京臣眼底无边无际的黑暗,“你想要的,如不了愿。”
突然,房门被打开。
叶太太挎着包,衣服沾了雨水气。
许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周淮康夫妇有错在先,周京臣待叶太太比较客气,温和,“叶阿姨。”
叶太太一怔。
周京臣一直称呼‘叶太太’,从未称呼过‘叶阿姨’。
‘叶太太’一方面是生疏,一方面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敷衍‘下位者’的官方姿态。
尤其晚辈对长辈。
不入眼。
这句‘叶阿姨’,既尊重,又警示她。
他什么都知道了。
在明处,别兴风作浪。
“周公子。”叶太太不露声色,仍旧官方,“恭喜你继任李氏集团董事长。等回周家,我备下薄礼,登门道贺。”
寒暄完,她又看向程禧。
程禧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这种场合,荒唐又混乱。
“叶阿姨”她神色局促。
“禧儿瘦了。”叶太太慈祥,“柏南在青城有工程,却频繁往烟城跑,我还纳闷儿,原来你在烟城。”
没有讥讽,没有怪罪。
心平气和的,仿佛什么没发生。
“周夫人是出了名的精明强干,她养大了你,以为你的性子和她一样了,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能风生水起。你才多大年纪,苦了你了。”
叶太太越是关怀,程禧心里越不是滋味。
“终究是叶家没福气,不然你嫁给柏南,柏南知冷知热的,疼媳妇,柏文也孝顺嫂子,绝不委屈了你。”
她摇头,“我没福气配不上叶家。”
周京臣身姿挺拔,站立不语。
叶太太瞥了一眼叶柏南,收敛了笑,“我找你有事。”
这架势,是天大的事了。
他跟出去。
高跟鞋碾过走廊的瓷砖,叶太太气势汹汹,停在拐弯的楼梯口,“东西呢。”
“什么东西?”叶柏南故作不懂。
叶太太压着脾气,“华菁菁给了你一支录音笔,对吗?”
他默认。
“交给我。”
“理由呢?”叶柏南漫不经心摩挲着衬衣的袖扣。
“柏南”叶太太哽咽,“我不想报复你父亲了。”
“哪个父亲?”他玩味,反问。
“你生父。”
叶柏南浮起一丝笑,瘆人的,破裂的,“任何人阻止不了我,包括您。”
“你要怎样?”叶太太望着他,那样英俊儒雅的面孔,皲裂出的狰狞、凶狠、杀机。
“我要叶嘉良和李韵宁死,周京臣败,周家亡,李家衰。”他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至于周淮康,一辈子清廉公正,人人敬重。倘若晚节不保,名誉尽毁,是不是生不如死呢?”
叶太太呼吸一滞。
“您回去吧。”他整理完扣子,垂下手,“我这几日,留在烟城。”
“禧儿怀孕了!”叶太太提醒他,“周京臣打算给她名分,李氏家族的圈子已经传开,很快传到周家和叶家的圈子。你介入,抢一个孕妇,你不在乎脸面吗?”
“您口中的这些圈子,确定孩子是周家的血脉吗?”
叶太太一愣。
“我认为是叶家的血脉。”叶柏南耐人寻味,“周京臣让我难堪,我为什么不让周家也难堪呢。我和禧儿相好了一阵,亲密到哪种程度,外人了解什么?她肚子里是谁的种,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孩子生下来,是哪家的血脉自有分晓!”
“生不生得下来,刚一个月,您的结论太早了。”叶柏南冷漠打断。
他这副模样,这副语气令叶太太心惊。
“柏南,悬崖勒马吧!”
“我劝您不要被周淮康迷惑。”叶柏南一清二楚,叶太太心软了,“我隐忍了三十二年,我放过他们,他们拿什么补偿我呢?”
下午,雨停了。
程禧吃完饭,闹着去海边。
医院距离日月湾仅仅一公里,周京臣骑单车载着她过去。
雨后,天海一线,灰蒙蒙。
一重海浪覆着一重云浪,像一幅褪了色的画卷。
画的深处,是海风烈烈,大浪淘沙。
程禧视线里一切渐渐变得渺小,唯有周京臣,渐渐放大。
白衬衫,黑西裤,一张脸映着壮阔的云海,清朗,皎洁。
“我第一次看海。”程禧赤脚,踩在沙滩上,“你第几次?”
周京臣听程衡波讲过,程禧七岁那年,全家去外省探亲,是大雾天,十五、六辆车连环撞,万幸程家的车挤在角落,逃过一劫,但也受了伤。
她不免有阴影,天气恶劣,不坐车;除了舞蹈比赛,很少出远门。
“出差路过海边,记不清几次了。”程禧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走,“陪女人,第一次。”
“你和关靓没去过啊——”呼啸的海风吹散了声音,她手掩住唇,大吼,“你带她去视察分公司,那里有滨海。”
“没去。”他懒怠,走一步,歇一步。
恣意,洒脱。
“你不解风情,不浪漫。”程禧沿着海滩捡小螃蟹,碎了的小贝壳。
“我对她们解风情,你现在还不打翻了醋坛子,和我吵上天?”潮浪一窝窝涌上来,气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