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拉开门,看到是周京臣,刚要关上,他鞋尖抵住门框,面无表情注视她。
她头发乱糟糟,眼眶也通红。
在华家哭,在疗养院又哭。
哭了一天。
真是水做的。
以前,他每次回老宅,周淮康夫妇都在餐桌上调侃程禧,不想练书法和琵琶,想睡懒觉,早晨蒙在被子里哭,哭得直打嗝儿。
这毛病,没改。
周京臣掏出帕子,递给她。
她一动不动。
“眼睛肿成核桃了,明天出门见人吗?”
程禧用睡衣袖子一抹,“你来干什么。”
“周宅。”
男人吐出两个字。
是了。
宅子姓周。
他家。
程禧进屋,蹲在地上翻抽屉,“我收拾夏天的衣服,马上回学校。”
“几点了?”周京臣不耐烦,踢开行李箱。
她又不动了。
“我会安排保镖轮流值守病房,禁止任何人探望你母亲。”他撕开烟盒,叼了一支在嘴角,摁下打火机的瞬间,一瞥她。
熄了火苗。
周京臣拔下烟,塞回盒里。
“莫馨去学校找过我,我没在,所以去疗养院了。”
莫馨十次有九次,是找她。
找程母,没钱。
她也没钱,可周家有。
除非她不给,莫馨去折腾程母。
莫馨,私生子。
这两人只要出现,程母一定大受刺激。
自从程禧报警了,莫馨也变聪明了,一不辱骂,二不伤人,甩出程衡波的床照,描述他在床上如何雄风、频繁,如何承诺等儿子出生就离婚。
扎程母的心。
精神病人,最忌讳了。
保镖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莫馨可以在窗外喊,可以收买护工,甚至住进隔壁病房
为了钱,什么招数不行呢?
“你答应了。”周京臣立在门口,醺黄的灯火笼罩着他,薄薄的红衬衫与靡靡夜色交融。
浓烈。
深重。
一种永恒感。
周京臣以为她没听懂,“答应跟了叶柏南,是吗?”
夜太静。
他的呼吸清晰可闻。
“嗯。”
“图个依靠,还是有好感?”夜风吹拂窗纱,盖住了灯罩,漆黑一片。
周京臣目光是唯一的一丝亮。
她抓着行李箱的拉链,指骨泛白,“都有。”
死寂。
男人一步步走过来,拽起她。
掌心灼热的温度,烙烫着皮肤。
她甩开。
下一秒,周京臣又攥住她胳膊。
“我没欺负你。”
程禧盯着他。
风停了,窗纱飘晃落下,昏暗的光线里,周京臣也盯着她,“带你去外省,不是玩你。”
“你会和华小姐举行订婚典礼吗?”
他没犹豫,“会。”
程禧脑袋里像是有碎石砾在磋磨,一寸一寸地磨痛她,“结婚呢?”
“顺其自然。”
世家大户官门子弟,订了婚,不出意外基本会结婚的。
这类家族,订婚比结婚重要。
确切是订婚后、结婚前这段时间,最重要。
生意、资产、人脉,是共享,是签署协议,一旦订婚了,统统要商量了。
选择共享,百分百结婚,而且离不了婚。
两三代人积累的财富和口碑,一方不甘心分割,一方不甘心吃亏,纵然没感情了,也宁可捆绑一辈子。
程禧咬着牙,胳膊狠狠一搪。
周京臣松了手。
“你准备订婚了,不是玩我是什么?”她大口喘粗气,“你是认为结婚了,再和华小姐之外的女人,才算是玩吗?”
他双手垂在身侧。
阴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早晨程禧下楼,周夫人正在大厅招待客人。
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
月牙白的唐装,刺绣布鞋,劳力士表。
中式传统的富商打扮。
周夫人亲自斟茶,“大嫂好吗?”
“挺好的。”男人接过茶,“堂弟妹怀孕了。”
周夫人诧异,“哎呀!堂弟妹这岁数了,拼二胎呐?”
“拼女儿。”男人无奈,“堂弟的儿子不成气候,只会搞大女人的肚子,眼馋我女儿考上哈佛了,也盼着添一个姑娘。”
程禧恍然。
这个男人是周夫人的堂兄,李韵晟。
李氏家族的掌权老太爷是周夫人的父亲,李韵宁是“正嫡系”大长女,李韵晟是叔伯旁支,父亲担任李氏企业的副董事长,有一个亲弟弟,属于“次嫡系”了。
李韵晟兄弟俩的性格相反,弟弟是大情种,一生只爱了一个女人,娶回家了。李韵晟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传言他在夜总会的消费能买下一线城市的一栋楼了。五十岁生日那天,李韵晟包了豪华游轮,开“海天盛筵”派对,十几箱的路易十三,倒盆里泡脚。
泡完脚,给模特喝。
那穷奢极欲的场面,堪称是富家公子的顶级了。
“禧儿!”周夫人发现程禧在,招呼她过去,“这是你哥哥的堂舅舅,你也称呼舅舅。”
程禧站在周京臣的单人沙发旁,“舅舅。”
李韵晟恰好接了一通电话,没顾上她,对方似乎要和他谈项目,他直接约在周家老宅了。
“韵宁,我借你的地盘谈一笔合作,不打扰吧?”李韵晟挂断了电话,“若是生人,我不约在周家,关键是熟人,你应该认识的,南周北叶嘛,东城的叶家。”
“叶家?”周京臣抬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