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纲将军率三千骑兵为先锋,上阵了。”
“我军骑兵受阻,攻势不利。”
……
大军在战,王妩知道自己不便随意出行,范成便一次次地跑回来,将他从中军帐外偷听到,偷看到,甚至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消息报给王妩,战场瞬息万变,虽不是实时,但总好过坐于帐中,一无所知。
但一次又一次,王妩一直没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消息。
“大军西侧有刘使君的认旗……我们胜了!胜了!主公带兵杀上去了!”终于,范成的声音猛然在帐外响起,脚步声又片刻不停留地跑开。一腔热血的少年,眼见大军开动,几万马步兵如高山压顶,气势恢宏,这种时候,又岂肯枯坐干等。
王妩猛然站起身子,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松了下来,一下子竟有些晕眩。
有刘备领军接应,又有公孙瓒大军压上,赵云……应该不会有事吧。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请她随军渡河,重新踞山安扎营寨。等到一切都再次安顿下来,公孙瓒传令全军固防,集此战中一众将校于中军帐。
所有兵士都兴奋地欢呼着这次的胜利,没去到最前线的听别人眉飞色舞地讲述这一战中,别开生面的跌宕起伏。
这一战,袁绍兵退四十里,公孙瓒白马义从虽有损伤,却在赵云的奇兵突起之下,生生逆转了形势,更是令冀州军中人心溃散,人人相疑,不可终日。这一战,足可令那些兵士说的,听的,都热血沸腾。
营中篝火处处,明媚的火光映在一双双充满憧憬羡慕崇拜的眼睛里,照得天上的星子也黯然失了光彩。
王妩的营帐还是在偏营内,只是这次换成了偏营正中。营内的兵士都远远地扎营在外圈,与她的营帐用从冀州军中缴获的军备辎重车隔开,既挡风,又挡住了普通兵士的视线,若非刻意绕过这些捆着粗绳盖着粗布,堆得高高的木板车,她那顶小帐极不起眼,再好的目力,也看不到她一片衣角。
王妩在帐中洗上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澡,虽说只是两个盆里冷水热水混一混,就直接往身上浇,但总好过全身上下留着几天的风沙尘土再过一夜。好在她以前也算个入门级别的徒步背包客,又曾去过山区支教,这种极端环境下的洗澡方式对她来讲,适应起来倒也不算太过困难。
帐内的方寸之间,很快被她浇得湿透。王妩反正白天在马车上睡得久了,精神正好,干脆顶着一头湿发,颇为神清气爽地出了营帐,站在帐门口,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突然之间,若有所感地回头。
那可担天地的身影,挺拔如枪,英俊清朗的容颜,温和的微笑仿若醉了一天的星月。
赵云身上的血气尚未散尽,也没换衣衫,只多披了件白袍,将满身的血渍遮了大半,仿佛连同战场上那一身所向披靡的杀戮戾气也一起尽数遮去。
王妩不由笑了,好像之前几天几夜的担心焦急从未存在过,戏谑地向他眨眨眼:“赵将军此次泼天之功,父亲可有升你的官?”
赵云的唇边笑意淡淡:“承蒙吉言,这‘赵将军’三个字,从今往后,云总算是不虚担了。”
王妩愣了一下,她的印象里,称赵云为将军,理所当然,却全然没想到其实这时候的赵云,初出茅庐,籍籍无名,怀一腔激情投于公孙瓒麾下,征战未几,寸功未竟,与“将军”两字,实相去甚远。
她这一声声“将军”,换做个胸怀狭窄的人,定要听得刺耳,也就赵云,一众兄弟面前,面色不改,行止如常,一派云淡风轻。
有风东来,吹得赵云身上的白袍飘然扬起,露出袍下一片血色。
“那我们的赵大将军想来是要用这一身血战的痕迹在巡营时抖抖威风,也好震慑人心。”
赵云笑了笑,任她打趣,声音悠悠,将之后的安排徐徐道来:“主公今夜要亲袭信都,若拿下城池,则留严将军驻军以守,南向据袁,大军休整之后,便班师回返幽州。”
王妩不禁蹙眉:“你将夜袭的军情告诉我,不要紧么?”如果她理解得没错,既然要夜袭,那军情就应该万分保密才对。
“主公令云护送女郎回幽州,明日一早启程,错开大军。”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云眼中似有清亮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好像天际尽头的流星,让人措手不及,随即又化作一片怅然,消逝在幽深的眼底。
一个年轻无名的小兵,虽说赖有其他时机,但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潜伏于敌营之中,于倾颓之势下力挽狂澜,如此成就,实在是太惹眼,太引人注目。公孙瓒军中多少资深的将领,此战中,都在这巨大的光环之下悄然无光。赵云今日的风光,又将激起多少人的嫉恨?在这种嫉恨之下,公孙瓒又能给他多少应得的荣耀?
大战胜局已定,却将赵云踢来送她回去,虽说不上卸磨杀驴,也摆明了是要找人分他的功,压一压他的风头。
王妩的眉头皱得更紧,细思了一会儿,再看向赵云时,心里顿时明了了赵云将来为何会转而投至刘备帐下,不禁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也难怪公孙瓒如此兵精粮足,又有骑兵之利,最后却连撑到官渡之战的袁绍都比不过。无识人之明,又无笼络人心,安抚部众的手段,就像是一个只会追求业绩,又纵容团队内恶性竞争的老板,换做是她,也不愿意为这样的老板打工。
听她不由自主地叹息,赵云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