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这一日里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成果,不由渐渐静下心来……
宝玉也在这一日里想通了一件事,开始动起了心思。他的蒙师去年辞馆得早,他只如那去了缰绳的野马,在家淘惯了的。若不是忽刺刺地见着个秦钟,一意要想将他留在身边,宝玉哪里想得起入学来。
可打正月十六进了学,几日下来,就觉着一来学里全是些泥人浊物,且夫子又是祖辈,当面淘气不得,兼书又问得勤,几番下来,着实难耐得紧。还好有个秦钟在旁,好歹有些安慰。
谁想这两日家里人办寿过生,秦钟被他留在内院,同着一群姐姐妹妹嬉耍顽笑,这等两全齐美、无拘无束厮混的惬意光景却哪是学里能比的?宝玉少不得打起了逃学的主意……
是以第二日一早,黛玉在内书房里等来的不是宝玉,而是麝月。
“……昨个晚上好象浸了点寒气,今早就有些头痛,不能来陪姑娘读书了。” 麝月低着头轻声复述着宝玉的传话——打袭人出了那事之后,宝玉房里的丫头,不对,满院子有点脑子的丫头在黛玉面前都规规矩矩的。
若真是身体报恙,怎地还能这般早就醒了,头痛?还不忘支使人过来与她打招呼?可见痛得还不够……
黛玉闲闲拿起书来,漫声向麝月道:“你且带句话给他,就说……二舅舅这几日都不大忙的样子,可有空仔细他的皮呢。”
麝月讶然地抬头瞧了瞧她,复垂首应着退了出去。
宝玉听懂了黛玉的威胁,额,不,劝告——政老爷果然是他儿子的天敌,早读虽然没到,但老太太早膳时,却如常出现在了饭桌上,还带着秦钟。
黛玉瞧着他那没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抿了嘴笑嘲道:“不是说不昨儿晚上没睡好么,怎地不多歇会儿?”
宝玉哪里作得声,只在她与湘云的调/笑声中郁闷地咕哝了句。一时埋头吃罢饭,匆匆与湘云作了别,就往王夫人房里请安去了。
湘云很出来几日了,老太太也不好多留,饭后就让黛玉陪着她回房收拾,待史府遣人来接。
待送走湘云,黛玉一人在房里四下瞧瞧,不由生出了几分寥落。好容易收拾起心情,正待指挥着丫头收拾屋子呢,忽听得小丫头悄悄来报:说是老太太叫了宝玉房里的几个大丫头去正房问话。进出传话的婆子媳妇都板着个脸,一院子丫头也不知是发了什么事,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黛玉听了心头一动,还不待细想,又听得说唤了宝玉的奶娘李嬷嬷进来……李嬷嬷并老太太房里的一个嬷嬷带着人往宝玉房里去了……又有人见着有媳妇领了个小丫头进了正房,润妍说瞧着像是那日与她撕掰臂上花的那个……黛玉听到这里,立时将房里的丫头们一一约束了,再不许她们四下里打听——瞧这光景,竟象是袭人的事儿犯了。这等事,可不是她们这等女孩儿家家好掺和的。
大冬天的,门上用的都是极厚的棉胎帘子,就是窗子也是糊得重绸,黛玉借口屋子里太闷将窗屉子都下了,可屋外同屋里仍是一般地静。丫头们沉默地做着各自的活儿,黛玉也拿了件绣活淡心无肠地扎着,不由想起来今个儿早间来:老太太听得宝玉不适时,竟没如往常那般追问呢——莫不是说,那会子老太太就对宝玉的不适有了自己的定论?
隔了好一阵子,有脚步声进了正房,一时隐隐约约就有哭声传来,也不大真切。黛玉不禁侧了侧头,余光扫见一旁的紫鹃白了脸……于是知道,自个儿不曾听错……
院子里越发静得吓人,久久地……没有喝骂声,没有板子声,却不知为何更加可怖。黛玉斜乜着紫鹃手里的绢子,已被她扭得不成形,偏她还一无所觉。待那阵伴着呜咽声的纷乱脚步一路往院外去的时候,黛玉就瞧着那绢子被紫鹃的指甲生生就撕出了条口子出来。丝线一散,那绢子上绣的花儿立时抽作一团,再不复旧时模样……黛玉轻叹口气,这绢子,是再不能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1、今个儿摆得是原著里的一出戏:笫二十二回写贾母捐资二十两要为宝钗过十五岁的生日。至二十一日,定了一班新出的小戏,昆弋俱有。点戏时,宝钗点了一出
,风姐"且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浑,便先点了一出,却是
。"
:是产生在乾隆年间的一出弋阳腔,和
相对称的丶丑角应功的滑稽小戏。内容是描写穷汉刘二清早就上当铺叩门,但当铺大门未开,他就站在门外,一边等待,一边表演着滑稽的身段和表情,一边唱着好几段弋阳腔来消磨时光。此剧原名为
,演出时俗称
。后由胡忌先生从蒙古车王府曲本中找到了该剧的剧本,算是填补了戏曲史和剧目学上的一个小小空白。
这出戏,当时在宫内经常供奉演出,
中有宫中演出这出戏和赏赉的记载。晚清以后,醇王府"全福班"遗人,组织的"荣庆社"也曾演过此剧。
这出戏想必是笑料百出,热闹得很.所以风姐特点此剧,以讨好老祖宗。
2、本文填的是昆曲《春香闹学》。
昆曲《春香闹学》源于明代汤显祖《还魂记》(又名《牡丹亭》)传奇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