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朝就那样看着面前的宫九,直到宫九先是放弃了,他径自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去,然后伸手理好了楚辞朝的发丝淡淡道:“走吧,接下来这段路,沙曼划船过去,我们……”
“浮水而过,也未尝不可。”楚辞朝缓缓笑了笑,也就顺势抵去了心底那几份莫名的悸动。
宫九颔首:“也好。”
他的眉眼之间依然有微微的锋利意味,然而那些意味最终淹没在他淡淡的笑意中。
楚辞朝或许是现下才发觉,其实宫九笑起来很好看,带着几分缱绻温和。老实说,宫九这人的长相带着三分凌厉,剩下七分却是当真的俊朗。不同于大多数人理解的俊朗,他的好看建立在那几分邪气之上。
倘若并非熟识之人,想必也就为这几分邪气而慑了回去。
然而楚辞朝与宫九相识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却是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人的孩子气。
那种孩子气生的有几分莫名,却是让楚辞朝有些割舍不下。
也就是因着心底这几份纵容,楚辞朝决定和他一起上岛。
“皇城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宫九忽然开口。
这样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楚辞朝心底却是蓦然一顿,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挑起眉梢,微微含笑道:“我知道。”
宫九的心底掠过一丝讶然,眉眼之间却依旧是惯常懒懒的模样,淡淡道:“走吧。”
“自然。”楚辞朝伸手自然而然地勾了一下宫九的手指,他的动作随意而妥帖,却是让久经沙场的宫九蓦然一怔。
有太多情绪没办法从心底言说出来,却是当真的让人不知所措。
宫九摇摇头没再理会自己莫名的心思,索性跟在楚辞朝的后头朝着不远处的水中央小岛而去。
楚辞朝的动作极是好看,那动作潇洒利落而又大气非常,不得不说,宫九一直觉得让楚辞朝这样的人来到江湖里头其实是一种亵渎。这样的一个人或许是当真适合医岐黄之术的,他心思平静而温和,带着一种凡人难以企及的自如来。
宫九这样想着,竟是蓦地觉得心底略定下来。
他挑着眉微微笑了笑,身后划着船跟着的沙曼几乎跟不上前头两人的动作,只是从那背影看过去,这两人实在是登对的很。
祁明远被皇上蓦地甩开了手指却也不急不恼,只是径自含笑道:“皇上若是无事,不妨和祁某先回去就是。”
朱翊钧只觉得自己三番五次被这人拿捏在手里,心底忍不住就有几分忿然,他看了祁明远一会儿便微微挑起眉梢:“道长。”
“是。”祁明远没了奈何。
就听朱翊钧平静问道:“如若朕没记错,道长此番又是不请自来。”
他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微微有些发憷,好在他面对的人是祁明远。祁明远的神色平静而漠然,看着朱翊钧毫无血色的脸,慢慢道:“是。”
朱翊钧只觉得面前这人几乎不是第一次让他猝不及防,索性想借着这一次机会彻底将这个隐患去除掉,他微微闭了闭眼,努力狠下心思道:“道长如若是……”
“皇上,”普天之下,如果说有一个人敢于打断皇上的话,那么这人大抵就是祁明远,他的笑意平静而淡然,背后背着的剑添了几分凉寒的意味,他的眉梢微微含笑,面上却是半点笑意都无的,径自缓缓道:“如若皇上再一次赶祁某走,祁某这一生,或许都再也不会来了。”
他这话音说的笃定而坚决,却是轻飘飘的,落在朱翊钧的耳畔。
那感觉就像是情/人之间的低语,却是丝毫不带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只是轻若叹息。
然而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朱翊钧蓦地不知所措起来。
那么长久的时间里,作为一个皇上,朱翊钧杀伐果断,然而这一瞬间,他却是当真没了主意。
理智告诉他,身为九五至尊不应当被人所制,然而情感却让他下意识想要将这人留下。
即使留下这个人,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半晌,祁明远方才缓缓笑了,他的笑意很凉,俯身下去轻轻拭了一点方丈唇畔的毒粉道:“这是一种剧毒,从小白花中萃取而成,潜伏数日方才爆发的。有人蓄意作案,皇城之下,其心可诛。”
朱翊钧这才恍惚发觉,这次回来的祁明远,似乎是同前番有些不同。
那点不同说不清道不明,却是让他整个人都微微有些战栗起来。
祁明远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径自伸出手去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前微微一礼,这一礼动作并不算大,却是极尽虔诚的意思。
这并不是祁明远平生第一次给皇上行礼,然而朱翊钧却是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心底的悸动,那一瞬间心跳骤然加速,然后又缓缓回复了平静。
祁明远没有再看他,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他不需要那间院子,同样不需要任何安慰。
朱翊钧却是觉得心底微微有些恼然,明明没有任何一句话赶过这人走,怎么这人就走的这么干净利落?
倘若最开始就决定要离开,又何必要急冲冲地赶到这里来呢?
太多的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于打心底有些忿然起来。
然而他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也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只是径自走了回去,没有理会身后大太监欲言又止的模样。
朱翊钧是九五至尊,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性子来。
祁明远走出了那个寺庙的一瞬间其实就后悔了。
然而后悔归后悔,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