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一阵心慌,回房快速更了便服,撒腿就往前乾清宫跑,气喘吁吁地到了乾清门时,康师傅早在轿前候着我了,他看了我一眼,掏出帕子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嗔道,“你这丫头,干嘛跑这么急?瞧这一脑门子的汗。”
我顾不上汗不汗的,急急抓着康师傅的手臂问道:“皇阿玛,安王叔公怎么了?病得很严重吗?是不是快……快……” “不行”这两个字已经在我的心头徘徊了好一会儿,徘徊得我的心口都疼了,就是没法往外吐,因我实在没办法面对这种现实。
康师傅没回我,只是牵了我的手,气定神闲地道:“上轿吧,去了就知道了。”
也许是被康师傅淡定的样子感染了,在轿子里坐了一会儿,我的情绪稍稍安定了点儿,脑子也没那么乱了,逻辑性也回来了。也是,倘若,安亲王真的病笃,康师傅要表示恩宠,那应该要让世人都知道才行,那就该穿了龙袍,摆了仪仗,大张旗鼓地去安王府,而这会儿,却只是一乘青呢形,身穿便服,轿子外头跟着的也就是那几个贴身侍卫,分明是想掩人耳目,这样看来,也许安亲王的病没到那一步?
我回头望了一眼康师傅,只见他凝神敛目的一副沉思的样子,不知又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问问他安亲王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又扰了他的思路,正踌躇之际,却听康师傅开口道:“不用担心,已经派了太医看过,是你叔公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他一看见你,病就会好一大半的。”
安亲王是有个头疼的老毛病,但凡一劳累就会这样,我估计是血压高的缘故,到底是年纪大了。此次为了奔丧,他夜以继日地一路从苏尼特赶回京城,到了之后又是天天参加祭奠,又是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恐怕比在边塞驻防时候还要忙,难怪要犯老毛病了。
心彻底地安下来,我的注意力也开始被轿子外面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有好一阵子没有出宫逛过街了,真想念外面的缤纷世界啊!我悄悄地将身子往窗口处挪了挪,掀开窗帘的一角,贪婪地欣赏着热闹的市井。
春天来了,道旁的树都抽目了,爱打扮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换上了俏丽的春装,引得无数路人侧目,卖各色玩意儿的小贩们也都出动了,满大街五彩缤纷的各式风筝,风车,令人目不暇接;卖太阳糕,龙鳞饼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着,饼的香味儿擦着我的鼻子尖儿飘过去,惹得我吞了好几口口水;卖笑小鸭的摊子吸引了一大群的孩子在那里观看,要不是身边有康师傅坐着,我都想让人停了轿子,凑过去摸一摸那些惹人怜爱的,毛茸茸的小东西们。正沉浸在热闹的画面中,耳畔却冷不丁传来康师傅的一句问话:“最近开始上《礼记》了吧?上到哪儿了?”
真是煞风景,多美好的生活画卷就被这一句给搅和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只好把轿帘子放下,收回了心神,老老实实地答:“刚上完《敖不可长》。”
康师傅连眼皮都没抬,随口道:“好,背来听听。”
“啊?”没想到这时候康师傅会突击检查,这阵子这么忙,我算准康师傅不会亲自过来查,所以上课的时候背书都是混过去的,没有胤禛在前面帮我翻书,我铁定背不完整。
“啊什么?”康师傅抬眼盯了我一下,催促,“还不快背?”
我“哦”了一声,使劲儿地回忆书本上的字,痛苦地背诵:“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贤者……”
糟糕,贤者什么来着?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我偷瞄了一眼康师傅,发现他的眉头已有成“川”字的迹象,心里一阵紧张,瞬间脑子一阵空白,什么字都没了!
“怎么?不会背?”康师傅的声音波澜不兴,但听在我耳朵里比骂我还让我心惊。
“当然会!”我强撑着否认。可不能让康师傅知道这阵子我在偷懒,不然肯定没好果子吃。安亲王府怎么还不到?今儿的轿夫是不是在偷懒呀,走得这么慢?
“好,会就继续背。”
“那个……当时上课的时候,我背得可流利了,顾师傅还表扬我了呢!”我开始跟顾左右而言他,“拖”就一个字!只要到了安亲王府,就可以逃过这一劫。“顾师傅说,过了年以后,我学习越发地用功了,他还让书房里其他的人都要向我学习呢k师傅还说……说……” 我说不下去了,心内既忐忑又尴尬。是,康师傅没说一句话,但那好整以暇的神色分明就是告诉我,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的意图他一目了然。
默了片刻,也盯了我片刻,康师傅终于开口:“说完了?”
“嗯。”我垂下眼帘,点点头。
“背吧。”康师傅淡然下令,不容辩驳。
难道悬狸就总也逃不出老猎手的掌心么?漏网一次不行吗?
我心内哀叹一声,正准备硬着头皮跟康师傅“坦白从宽”,却忽然听到轿子外头传来“铛——铛——”的敲锣声,随即一阵闹哄哄,轿子也停了。灵敏的第六感告诉我,警报暂时解除!果然,康师傅的注意力也被外头的热闹吸引了过去,朝外头问了一声:“前面出什么事了?”
关保的声音立马传了进来:“回主子,是有人犯押解到京。”
“什么人犯,怎么动静这么大?”康师傅所问也正是我的疑惑。
关保道:“是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