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间的雪细细碎碎的,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孙叔天不亮就已打扫过了。”如意扶着张四娘,见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怕她以为孙叔偷懒没扫过雪。
张四娘知道如意一向细心善于揣摩,只是这次未免是多想。不由得笑道:“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子小事计较。”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平白的解释,倒显得自己的气量小了。
到了厅前,如意挑起棉帘,主仆两人前后进了屋子。
因新宅刚入住不久,访客极少。这前厅平日里显少围上炉子,显得清冷些。
椅子上坐着一个披着厚裘的女子,正脱了鞋将脚放进蹲在地上的丫鬟怀里,皱着眉嘴里还在轻声的抱怨着。
听见门口有动静,抬头的一瞬正与张四娘的目光撞个正着。
竟然是她!
张四娘万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张三娘。
她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按下心中惊疑,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姐姐真是消息灵通呐。”
张三娘抽回脚,由着丫鬟将鹿皮短靴套好,言语间轻慢道:“不灵通怎么办?我岂不是少了一个好妹妹?”
一个‘好’字咬得重重的。
张四娘闻言,唇角弯起一抹冷笑,并不接她的话,只上下打量三娘的穿着打扮,“姐姐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张三娘得意的一笑,岂止是不错。
“怎么,妹妹都不赏我一杯茶嘛。”张三娘言有所指,四娘多次与她交锋,那点子小心思。也是知道的。遂打发了心有狐疑的如意去泡茶。
三娘也让身边的丫鬟随之一起去了。
“这里也没有外人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有别的事,也没有太多的功夫与你叙旧。”张四娘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三娘冷下脸,这个张四娘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她岂会这般屈尊纡贵地跑到这种乡下地方来寻她。
“你的脾气可是一点也没变呐。”屋子里太冷,华丽的裘衣摇曳而起。张三娘慢慢地在屋子里踱起步子。本想孔雀开屏引人羡。却不想人家理都不理,找错了对象。
见张四娘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只好继续说道:“你的本事不小。能在镇子上立住脚跟,我心里也是对你有着几分佩服的。但镇子再大,再好。也只不过是乡下。能赚的也不过是些小钱儿。”
她看了张四娘一眼,想从她的脸上看到迫切与贪念。
平静无波。
是她掩饰得好。还是她无欲无求?
无欲无求?怎么可能呢。张四娘可以有名的聚财童子。拼了命的赚银子,她怎能不心动。
“我这次回来。一来是与家人过年守个团圆。二来就是为了你。”张三娘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诚恳,“我在路上听闻府城除夕那天会有年会,历时三日。比起县城里正月十五的灯会还要热闹。妹妹,不想去看看?”
府城的年会她也听说过。热闹是一定的。想去看看的想法却没有过。三娘特意的提及,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张四娘便有些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再不说实话,你就请回吧。”
张三娘被她这毫不客气的话刺激到了。梗着脖子便要回敬几句,这时,如意与自己丫鬟端着茶盘子进了屋。
张三娘将狠话咽下,语气生硬道:“我本不想打击你。但你实在不识好人心。念在我们自小一处长大,我不得不提醒你,若有空便去年会那儿瞧瞧。你做得出来的东西,别人未必比你差!锦儿,我们走。”
如意见张四娘面无表情的站着不动,将人送出了宅子。
“姑娘。”如意回来后,张四娘已经回了自己的屋子,斜倚着床榻,拢着暖炉看书。
张四娘嗯了一声,眼皮儿也没抬一下。
如意坐在榻前的小杌子上,拨弄着火盆子里的炭,似不经意地闲聊,“姑娘的堂姐好气派,一点也不像从乡下出来的。方才听她的丫鬟说,是昨儿夜里才进的县城。现在原来黄府的老宅子里住呢。”
张四娘的睫毛一抖,想到昨天下午看到的那位黄公子。难道是与他一起回来的?若是,那么张三娘也跟着黄家人一起进了京城?
如今,张三娘这么穿金戴银地过来,是否也在暗示她在黄府的地位已发生了变化。
“姑娘,府城那里会不会?”张三娘的话,让如意不免有些担忧。
这四季春秋天才开业,这才入了冬,远在府城就有了类似的吃食。
对于这一点,张四娘并不感到惊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能传到府城了。其实,她还觉得有些慢了。
反而是张三娘这般“好心”地提醒,让她忧思。
先是鼓动她去府城,后又出言提醒。听起来似为她好,可这绝不会是她张三娘的作派。再三的鼓动她去府城,究竟有如所图?
眼下离过年还有些时日,年会去不去,到时再决定也不迟。
“即便有了,也不怕。这货比三家,咱们是最正宗的,难道咱还怕了不成?”张四娘出言宽慰,将书合上,“这两天暂且先不去铺子,你随我去挑几个使唤的人。”
即便是宋氏千般万般的不愿,人送到面前,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个管事儿婆子姓汪,五十多岁的年纪,人很精神,也很懂得规矩。四娘由着她挑了两个丫头,一个厨娘。
汪婆子进入角色很快,不用四娘嘱咐,带着人见了宋氏后,便分派了各自的活计。
顾家人口不多,活儿也算轻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