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妈,今天的菜也太丰盛了吧,全是林潇衡同学爱吃的,有人偏心噢!”程一朵乐呵呵地埋怨,嘴巴却诚实地大口咀嚼着,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味道。/p
“潇衡照顾你可辛苦多了!”母亲难得开起玩笑来,“你看看,糖醋虾梭子蟹不都是你的最爱!潇衡,你多吃点。”/p
“好嘞,谢谢妈!”林潇衡乖巧地夹了好几块,边吃边点头。/p
“好孩子,跟我客气啥!你有空来吃饭,我可高兴。”母亲微笑地看着他俩。/p
“哎呀,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女儿,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媳妇儿,真奇怪,嘿嘿!”程一朵撅着嘴一闹,大家都笑了。/p
“叮咚!”门铃响了。/p
母亲警觉地站起来,还没问是谁,直接冲门口喊,“你不要来了,我是不会同意的!”/p
“你帮帮忙吧,求你了。”好像是父亲的声音。/p
程一朵一个激灵,下意识喊,“爸爸?!”/p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程一朵的声音,把门拍得砰砰响,“一朵!一朵!开门啊!”/p
门刚打开,程一朵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p
满脸络腮,憔悴不堪,头发稀稀落落,几乎全白了。见到她,父亲失神的眼睛有了些许光亮,“一朵,一朵,救救你弟弟吧!”/p
“不行!”母亲直接拒绝。/p
“拜托你了采青!”/p
“老程,这辈子你欠了我,欠了一朵,要是再让一朵身上多了一个口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母亲急得直接把父亲往门外推,“你走!快给我走!”/p
“怎么了?”程一朵问。/p
“初一……初一……得了急性白血病!我和他妈妈都去做了骨髓配对,都不适合,登记了好几天一点音信都没有,你是他亲姐姐,概率应该会大一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初一!”父亲的嘴唇颤抖着,每个字都沙哑无比。“我找了很多次你妈,求她帮我转告你,但她不同意……”/p
程一朵怔怔地,心咯噔一下。/p
眼前的父亲离开家好多年了,几乎杳无音讯,最开始以为照顾小生命实在太忙了,后来觉得她和母亲也许没那么重要也没什么必要,渐渐地,已经不会无端想起这个人了。/p
“一朵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有了新家庭,有了老婆还生了儿子,但是除了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警告你,要是敢伤害她,敢逼着她救你儿子,百年之后我也不会原谅你!”母亲压抑着痛苦,决绝地挡在程一朵面前,“你们的业障因果,自己去解决吧。”/p
“采青,如果有业障因果,我愿意承受,毫无怨言,但是初一是无辜的,他才六岁啊!”这个被生活折磨的男人,第一次在程一朵面前痛哭流涕,腰几乎弯到地上,不停地鞠躬作揖,和记忆里模糊伟岸的样子,全然不同。/p
在他们激烈的交谈里,程一朵在心里默默还原了所有的事。她拉着父亲坐下来,“你慢慢说,我怎么帮?”/p
“初一前一阵老是头痛呕吐,我们都没当回事,后来时间长了感觉不对劲,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赶紧化验,可能是白血病。”父亲的目光浑浊,全是一路风霜,“一检查……真的是这种病。这种病要先化疗,化疗完了移植骨髓,我和他妈试过了都不行,登记排队一直没合适的配对,但初一的情况不太好,我怕他熬不了那么久。医生说直系亲属的配对成功率很高,我想还有一个你,只有你了……”/p
“现在想起来还有个女儿?那你潇洒快活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还有个女儿?十几年了,不谈别的,抚养费你出过一分吗?”母亲虽然眼眶泛红,却不肯退让半分。/p
“妈,我想想。”程一朵缓缓拉住母亲的手。/p
“我不同意,一朵!如果你帮了这个负心汉,你就不是我女儿!”多年的压抑委屈一股脑迸发,母亲呜呜地哭起来,“他再婚的时候,我的天塌过一次,这么多年我老了,不想再看天塌一次了!”/p
程一朵抱住母亲,手掌轻拍她的后背。争吵逐渐冷静下来,取而代之是错位的关系。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他们吵了一辈子,埋怨了大半生,现在依然为她毫不体面地拉扯,争夺那场狼狈爱情里唯一的幸存者。/p
“爸,你先回去,我们商量商量。”林潇衡走上前,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需要时间,我们尽快给你答复。”/p
“好,好,拜托了。”父亲临走前又深深鞠了一躬,破碎的身影模糊了程一朵的视线。/p
“一朵,你听妈妈说,这么些年你爸从来没管过咱们娘俩,在我心里他早就死了!所以,你只要和潇衡好好过日子,把书读完,工作安排好,不用为难自己,知道吗?”母亲擦擦泪,收拾了餐具,把饭菜重新热一遍。/p
气氛有了变化,心事就算假装不见,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程一朵走进厨房,看见母亲倚着冰箱哭得全身发抖。/p
她不是个绝情的人。/p
看悲伤的电视剧都会伤感流泪。/p
但她是个被迫强大的女人,用最坚硬的壳保护着最单薄的自尊心,也是个敏感孤单的女人,没有品味过温暖所以只相信自己。/p
她这么些年的怨念,不甘,而今在父亲遭受了这么大变故的时候,又变成了更加复杂的恨。恨曾经让她没办法再接受新的爱情,而恨,也让程一朵变成她全部的底牌。/p
“妈,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