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成这样？”林阿姨迎上去递了条毛巾。/p
无视所有人的关心，林潇衡沉默地走上楼，脚压在木质楼梯上吱吱作响。关上房门之前，听到林以安自信又多情地聊着天——/p
“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一朵我先回去，明天一早来找你。”/p
恍然明白，这应该是母亲为逼他断了念想，安排的一场蓄谋已久的相亲。/p
他好像从来没了解过自己的母亲。/p
只觉得她亲切温柔，但又沉默疏离。然而细想想，她还有着掌控一切的强势，只是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p
从父亲的离开之后，把关于他的一切抹得干干净净吗？/p
还是容不得自己一丁点的叛逆，而事实上自己也确实不曾任性过。/p
所以，他不肯出国的下场，就是被迫面对一个又一个赤裸裸的真相。/p
还有林以安的突然出现。/p
所以呢，他离开之后，把空间和回忆都留下来，换成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么。/p
林以安也会把切好的苹果送到程一朵的嘴巴里，看她心满意足地吃掉。或者，程一朵枕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小脸红红，林以安忍不住亲一口么。/p
他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么。/p
心被缠成理不开的丝线，痛苦沿着凛冽的不安把理想包裹得面目全非。那一瞬间他有些嫉妒林以安的自由，生活的自由，经济的自由，以及选择爱情的自由。/p
林潇衡，你还好吗？/p
洗完澡准备睡觉，门外响起了程一朵的声音。/p
“我还好，睡了。”/p
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索性将床头的台灯关掉。/p
“啪。”光线湮灭的瞬间，林潇衡的心百转千回。/p
门被推开，黑暗中程一朵轻轻说，“对不起，但我得看你一眼，看你好好的才行。”/p
“我很好，你走吧。”维持不住平静，最后几个字咬得含糊不清。/p
一双温暖的手捧住林潇衡的脸，将他眼角的液体缓缓擦去。/p
“一朵，一朵，别……”/p
林潇衡将身体向里缩了缩，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p
“给我个机会，陪在你身边。”/p
林潇衡坐起来，紧紧抱住程一朵，呼吸随着隐忍的抽泣上下起伏。他觉得眼前全是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过去和未来都不是真的，只是漂浮在天空中美好易碎的泡泡，经不起任何推敲。/p
“林潇衡，如果难过，做个小孩没关系的。你可以哭一会儿，我抱你一会儿。/p
你一直跟我说，如果面对很难，就使劲逃跑，跑到很远的地方去。那么，对你，我也是这样希望的。不用舍不得我们，世界也没有那么大，放心吧，我总有办法找到你。/p
只是林阿姨，我在想，或者她的本意不是想伤害你。人在很艰难很艰难的时候，总是会看不清路的。/p
而且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她都自己在承担对不对？她总不能跟你说，儿子，我后悔死了，我做错了，但回去的路并不简单，我找不到了。/p
……”/p
第一次软绵绵地享受着程一朵的声音。/p
一字一句都打开了林潇衡心里的锁，她能看到他深不可测的恐惧和软弱，并用自己的方式拥抱了它们。/p
也没有再辩驳“别把我当小孩子”，他满足这一刻的安心，恨不能就这样天荒地老。/p
林潇衡同学，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薛定谔方程吧。/p
算了，薛定谔方程太复杂，我给你讲讲一枚电子的旅行吧，这可是我最擅长的实验项目了。/p
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里有个声音反复地问，你喜欢她吗。/p
如果你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出来。/p
一片黑暗中，林以安牵着程一朵的手，轻轻放进大衣的口袋里。/p
因为难过突然醒了过来。/p
程一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p
打开台灯，摸出手机找到电影首映的视频，程一朵站在五光十色的追光灯里，目光却坚定地看向自己的位置。/p
吴双说得对，他已经习惯了这条过分认真的，吃再多苦也从来不让自己失望的小尾巴。/p
收件箱里还躺着一条未读信息。/p
“对不起。”/p
发信人是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