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死了,你为什么不相信?”裴夜转头过来看着她。
易倾南连连摇头:“您不会的,您是裴大将军,绝不会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
“傻小子。”裴夜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我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砍人头就跟切西瓜一样,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杀过多少人,是五千还是八千,甚至更多,数都数不清。”
“不,那些是敌人,是侵略者,他们该死,而石头,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您不会为难他的。”易倾南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却说得十分笃定。
裴夜看着面前少年亮晶晶的眼眸,淡淡道:“我曾经抓到过一个少年,也就是你们这般年纪,但他却是敌方的奸细,我亲手处死了他。”
易倾南听得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夜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夜风轻轻地吹,一会儿就把她的眼泪给吹干了,易倾南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调节下气氛,没想到裴夜先行一步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杀他的时候,他正企图给士兵们的饭菜里下毒……”
易倾南及时接上去:“您没做错,他不死的话,死的就会是您的士兵们。”
裴夜眸光一闪,似是诧异于这小家丁竟能准确把握自己的心思,忽而问道:“你为什么要进裴府?”
这思维转换得真够快的,好在她还能适应,易倾南耸耸肩道:“戏班子没了,总得找个活计混口饭吃,府里待遇好啊,有吃有住,干好了还能升职。”
“但毕竟是奴籍,没人身自由的。”
“奴籍就奴籍嘛,能吃饱,能穿暖,能有张遮风挡雨的铺睡,能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易倾南是穿越人士,对地位等级这些也没个太具体的概念,只是想到清河村那些无辜惨死的村民,有感而发,勉强笑了笑,自嘲道,“人身不自由也不要紧,只要心是自由的,就行了。”
“心是自由的……”裴夜喃喃念着,虽然是黑夜里,脸上却有丝光彩隐隐一现,望过来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奇妙的东西,“易小五,跟你说话很有意思。”
废话,小五哥可是几千年之后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渊博大智若愚,岂止是有意思,根本就是前世修来千年难遇的福气好不好?!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易倾南笑得那叫一个殷勤:“小人的职责之一就是陪将军说话,给将军解闷,让将军开心。”
“那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没。”易倾南的小脸垮下来,今天她不仅是捅了个大篓子,还把以前干的坏事全都暴露出来了,现在就等着主子判罚呢,不知道会给自己定个什么样的罪。
她低着头,似乎听见裴夜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也许是我错了,不该把你留在身边,你跟裴宝的性子不一样,并不适合待在飞鹤园……”沉默一下,他续道,“你说的那个姓石的少年,我在京郊找了个大夫给他重新接骨,还得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真的?”终于有了石头的消息,易倾南喜上眉梢,回味着他的前一句话,又惴惴不安起来,“您的意思是,您不要小人跟着你了?”
裴夜撇开脸去,“就算是吧。”
“可是小人已经认错了啊,您就不能网开一面,给小人一个服侍将军将功折罪的机会吗?”易倾南脱口而出。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是真的不想离开飞鹤园,一点都不想。
原因有很多,比如在府里地位高,薪水多,有单独的寝室,干活也比以往轻松,还有就是,很关键的一点,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还要找回她的虎头啊!
至于别的什么,属于她色心春情的范畴,不提也罢。
但要是离开飞鹤园,回到家丁苑,一切想法都泡汤了……不行,她得想尽办法,努力自救!
“不行。”裴夜根本不看她,只望着顶上灰黑的天幕,悠悠出神。
怎么这样固执?
她这又是爬树,又是坦白,又是忏悔的,他还是没打算饶过她啊?
易倾南鼻子一酸,道:“小人今后会好好做事的,不再骗您了,这都不行吗?”
裴夜没说话。
易倾南想想又道:“那要不这样,您给小人一个留用察看的处罚,定个期限?”
裴夜还是不发一言。
易倾南见他像是铁了心的样子,心头一急,又被冷风一吹,受了刺激,说话根本没经过大脑,就道出来了:“不就是因为小人不知道您的忌讳,办了个生日宴,惹您不高兴了吗,所以您就挟怨而来,秋后算账,把以前的事都翻出来了,要跟小人一次性算清楚,就是这意思吧?”
裴夜眼眸眯起:“秋后算账?”
话一出口,易倾南就后悔了,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可把他给惹火了,别说是飞鹤园,就是家丁苑,都别想再待下去!
可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覆水难收,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省得再含含糊糊猜来猜去的,索性豁出去了,一口气把话说清楚,死个痛快!
要死,也要当个心知肚明的鬼!
易倾南聪明懂事,但毕竟年轻气盛,又是长期跟群青春易躁的少年人待在一起,同化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同化了不少,个性上更为热情率真,此时话匣子一打开,口不择言,呱啦呱啦全说出来:“难道不是吗,您早知道小人就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