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容泽礼也是沧州人氏,更是裴府的老熟人,向来与裴老太爷交好,裴夜便是他看着长大的,后来又在沧州军营里重逢,在一起共事了大半年,所以裴夜当众称他为容太医,独处时却唤他一声容爷爷。
容泽礼答应一声,俯身去看他放在榻上之人,但见其长发披散,面色如雪,心头已生疑惑,再一细看其五官,便是啊的一声叫出来,霍然回头指着裴夜,神情古怪,微有嗔怒道:“你这小子,下手怎地如此粗鲁,把人家给弄伤了!这个愣头青!你怎么就不能温柔一点?!”
裴夜被他叫得心头一颤,接着又听得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我没有,那不是我!”
容泽礼看着易倾南昏厥不醒的柔弱样,根本不听,只是骂道:“推卸责任算什么英雄好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你,你真是让老夫失望,更让你九泉之下的爷爷失望……”
裴夜听他越扯越远,又担心那少年的伤势,面色一整,正色道:“我没骗你,真的不是我伤的他,您赶紧给他看看,别耽误治疗!”
情势紧急,他便运起了几分狮子吼的功力,声音震得容泽礼耳膜嗡嗡作响,容泽礼倒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见他一脸正经,奇道:“真的不是你?”
裴夜瞪他一眼:“不是!”
容泽礼拍一下自己脑门,自言自语,几不可闻:“瞧我真是糊涂,那丫……小子鬼精灵鬼精灵的,该不会这么早被戳穿……可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叽里呱啦念叨一阵,伸手搭上易倾南的脉息,一探之下,忽而愣住,“哎哟,不好!”丫头这脉息可奇怪,气血虚弱,乱七八糟!
他看看易倾南,又看看裴夜,突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将裴夜使劲往外推:“老夫要给他治伤了,闲人都得出去,出去,快出去!”
裴夜身如铁塔,纹丝不动:“我就远远看着,不会打搅您。”
“不行,老夫最忌讳有人在旁,干扰心神!”容泽礼见推他不走,长袖一拂,作势欲行,“你不走,那老夫走,这里留给你,你爱怎么治就怎么治,老夫不管了!”
裴夜素知这老人家的脾气,虽然年近七旬,却跟个小孩儿似的爱胡闹,在皇宫和军营里都还好,职责在身莫敢不从,除此之外,全凭心情好坏,一切都得由着他的性子来,说不治就不治,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低头。
无奈之下,只好让步:“那好,我出去,您就别闹了,赶紧吧!”
“行,你出去我就治,保管治好!”容泽礼朝他挥挥手,颇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
真是难得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能见到这冷面小子着急的模样,就跟火烧屁股似的,旁人也许不觉什么,他可是深知其中奥妙,这小子生性淡漠,实际上却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也只有真正令他担忧牵挂之人,才能让他动容失态。
这丫头,可就是那个人?
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易倾南,容泽礼知道她的真实性别,也不便仔细查看,先喂她吃下颗药丸,略想一下,便是过去将房门关好,布帘拉上,再退回来,去往里屋,打开里屋的一扇小门,走了出去。
这小门之外,却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晒着几件未收的衣服,院子里住了两名负责洗衣煮饭的婆子,其中一人今日正好回家去了,而另一名却是个聋哑老妪,小屋一片漆黑,想来早已睡下了。
容泽礼走过去,伸手摸向窗台,将窗棂上的绳索拉扯几下,那绳索这头在窗户上,另一头却是系在聋哑老妪的床柱上,老妪睡眠极浅,立时醒来,开门而出,见是容泽礼,口中依依呀呀,两手也是不停比划,意思是问,找她何事。
容泽礼简单比划几下,便领着她从小门而入,来到易倾南仰躺的榻前,指着易倾南,又比划几下,自己走回里屋,避了开去。
那聋哑老妪点点头,她在这医馆做了多年的仆妇,医馆搬迁新址,她也跟着过来,平日里看大夫治伤也看熟了,一般的外伤却不在话下,此时便先脱去易倾南的上衣,又用剪子剪开其长裤,略一查看,已经明白过来。
因为有之前容泽礼的提示,她也没表现出惊慌,找来条干净布巾打湿了,不急不慢给易倾南拭擦了身子,又回屋找了整洁的布袋,装上草灰垫上,那另一名婆子新给自家儿子做的衣衫也被她临时取来,给易倾南套上,再盖上被褥,一切检视无误,这才进去请容泽礼出来,自己却是去小院生火,找齐材料准备熬点姜糖水。
容泽礼出来又探了探易倾南的脉息,再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寻到其穴位,缓缓施针下去。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易倾南口中嘤咛一声,眼皮跳动几下,悠悠醒转。
这是在哪里啊,有股淡淡的药香味,闻起来让人心神宁静。
易倾南深吸一口气,眼睛睁大,忽瞥见顶上一张笑眯眯的白胡子老脸,不觉一怔,再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吓出一身冷汗。
容泽礼赶紧按住她的肩,阻止她欲要坐起的动作:“躺着,别起来,裴小子就在门外呢,你小心别露了馅!”
裴小子?他说的可是她那将军主子?
易倾南张了张嘴,刚想追问,却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陌生衣衫,小脸一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不是她的衣服!
有人帮她换了衣服,连身下垫的布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