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人。
外袍还挂在火堆上烤着,她此时也不管是干是湿,胡乱抓过来套在身上,两只幼豹大概也察觉到危险来临,呜呜叫着,在她身侧不安蹭来蹭去。
易倾南把幼豹推到自己身后,手里抓了块拳头大的石头,慢慢站起来,警戒望着洞口的方向,火光未熄,石壁上渐渐映出一个人影来。
分明是来了人,而且已经进洞。
她在内洞,那人站在洞口,中间隔着个浅浅的转弯,挡住了彼此的视线,却挡不住那清浅沉稳的呼吸声。
易倾南悚然一惊,紧接着眼眶里暖意奔出,手里的石头几乎拿捏不稳,一种内心特有的直觉,让她明白了来人的身份,能这样叫她心跳如鼓,想要接近又害怕接近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呼吸微滞,她本能上前一步,却又缓缓退了回来,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瞬不眨地盯着石壁上的人影,想哭,可更觉得好笑。
这样的场景是多么熟悉啊,记得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般手持武器出现在他面前……如果那个时候她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还会不会跳出来拦住他的马车?不,不会,她会躲得远远的,躲到天涯海角去!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来人替她化解了犹疑,轻轻出声,“你还好吗?”
清朗而又醇厚,那么熟悉的嗓音。
凝滞的呼吸终于吐了出来,心头五味杂陈,刹那间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易倾南身子晃了晃,强自撑住,镇定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我很好。”
她暗暗喘了口气,脑子里掠过无数个画面,心里也有万千疑问,却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是低喃道:“你呢,你好不好?”
只是一声无意识的低吟,没想到他竟听到了,答道:“我也还好。”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与她最初想的不同,他就那么站在原处,既没往洞里踏进,也没往洞外退出,只那么安然沉着,一动不动地站着。
易倾南看着壁上那个腰背笔直的人影,胸口像是窒息般的疼痛,那痛意一阵又一阵地蔓延着,喉头发紧,那句话被她咽下多次,终于还是涌出口来,“你要杀我么?”她清清楚楚地问。
一句过后,她似乎看见那壁上的人影微微抖了下,她听见他轻叹,“傻孩子。”语气中几许嘲意,几许无奈。
傻孩子……
是啊,她就是傻,就是笨,才会漏过那么多的蛛丝马迹,才会跌进他温柔的漩涡难以自拔,才会让爷爷惨死在崖底水潭之中……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你……走吧,保重。”
“什么?”易倾南从茫然与自责中清醒,看着壁上渐渐缩小的人影,脱口而出。
她屏息等着他的回应,洞里悄然无声,除了她身后不安蠕动的两只幼豹,而那人影,在停滞了一瞬之后,还是朝洞外退了开去。
易倾南不由自主举起了手,嘴唇张了又闭,牙齿在唇瓣上咬下深深的痕迹,最终还是打住了唤他留步的念头,这是痴念,是贪念,是不该有更不能有的念头。
即使见着了人又如何,也改变不了彼此的身份和立场,她跟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崖顶上喊的那一声爹,打破了所有的温情与爱恋,他们没办法再和平共处,温柔如昔。
有这层洞壁相隔,互不见面,只闻声息,才是此时相处的最好方式,只是,这样的相处何其短暂,转瞬即逝,壁上那个人影,终究是消失不见。
随着人影的退去,洞外脚步声响起,确实不止他一人,应该还有他的七星卫,那个亲手杀死莫老头的凶手天权想必也在其中,一想到那个名字,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呆呆立在洞里,任由他们远离。
他就这么走了。
没有追捕,没有杀戮,没有解释,没有安抚,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这么静悄悄地走掉了,石洞中就剩她一人,以及那两只跟她一样失去亲人惴惴不安的幼豹。
她在期盼什么呢,她又能期盼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什么都不能,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恍惚间听得幼豹低鸣两声,易倾南回神过来,朝着那边静寂的洞口走了过去。
没有人影,也没有人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臆想,就好像是她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安宁温情的梦,然而真的是梦吗?她丢下手中的石头,弓下身去,怔怔看着洞口的石壁,那里,有着一个新添的清晰的掌印,深约半寸。
毫无疑问,这是他留下的,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功力。
但,为什么?
易倾南手指抚上那掌印,从边缘到中心,一点一点抚过,将自己的小手贴于其中,却再也感受不到昔日的温暖。她不知道他手掌按向石壁的刹那在想些什么,有着怎样的情绪,是激动,抑或愤怒,或者暗藏着什么含义,她已经没心思去琢磨这个,她想的是他说的那句话。
你走吧,保重。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想放她一马,让她离开此地,甚至是离开上京?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既然能说出这句话,那她现在暂时应该没有危险,此时不走,难道要等到那裴英风带人找上门来吗?
易倾南惊跳起来,匆匆将内洞剩余的野兔山鸡分作两份,一份放在火堆上烤熟带走充饥,另一份则留给两只嗷嗷待哺的幼豹。
摸了摸幼豹的头,望着那两双不明所以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