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因仍然处于那种泡在温水里的感觉中,体温渐渐升高,不知是否错觉,似乎连带周围的气温也升高了。
被水煮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塞因无聊地想。
他这一次意识很清醒,因为以往发作时贯彻始终、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的剧痛感并未出现。塞因觉得疑惑,这真是这辈子最温和的一次发作了。然而当体内熟悉的躁动开始浮现,强烈的热度开始灼烧他的意识时,他又再次陷入了昏沉的状态里。
有一丝很细微、但却无法忽略的剧痛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心口,塞因甚至抽搐着蜷缩了一□体,然后,瞪大了被燥热蒸煮得有些迷蒙的双眼——他居然十分清晰地感受到,那一丝剧痛仿佛随着血液从心脏中流出,顺着血管一点一点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再次回到心脏。
疼痛消失后,塞因一瞬间舒展了眉头,紧接着又皱起了整张脸。
身体里的血液在躁动,心跳的鼓动强烈有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撑破肉身爆炸开来。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剧痛,塞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股躁动上,他觉得这一次的躁动竟是如此的难以忍受,简直好像连灵魂深处都在跟着血液沸腾,冷静似乎已经被燥热逼到了绝境,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烦躁感。塞因翻滚着不时抽搐的身体,紧闭着眼努力压抑吼叫的冲动,因此没有看到自己身上的红光正在皮肤下快速地流动,并且渐渐明亮了起来,几乎照亮了半个房间。
等到塞因察觉到红光过盛时,让他差点狂暴的血液躁动已经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能放松下来睁开眼,他急促地呼吸着,看着天花板上映着的红光,又慢慢扭头去看房间另一侧的窗子。
窗帘没放下来,窗外天色很亮,床与窗户的距离也有些远,外面应该注意不到房内有异样的红光。塞因微微有些放心,虽然他以防万一设下了结界,别人不能擅自进来,但是被看到什么不对劲的话,也是会招来不少麻烦的。
是的,在塞因发现自己被强烈的睡意包围时,他就认为这反常的情况一定与魔力有关。他对费兰的解释其实只是他在街上时最初想到的猜测。但当他坐在旅馆房间的床上时,塞因就几乎已经肯定,这不是单纯的魔力的自我调节。
塞因其实没有任何根据,却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自己睡下之后会发作。因此他将同伴劝离了房间,又挣扎着保持清醒,在他们离开后马上布下了结界。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次的发作与以往完全不同。没有了剧烈的疼痛,却比剧痛更让他难以忍受,体内不断叫嚣的燥热的冲动,让他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要大叫出声。
现在感觉躁动有些平复,塞因缓了一会儿,然后盯着自己的手,看皮肤下流淌的红光。
他没能看多久,因为那股躁动毫无预兆地又再次袭来。
还不如狠狠痛上一个小时呢!塞因咬着牙想,喉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罗罗卡尔和费兰回到房间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虽然一直担心留在房里的塞因,但既然答应了对方,自然是要守诺的。而且,他们也想分担一下塞因的工作,毕竟不论是情报的搜集还是分析,一直以来都在仰赖塞因,拥有这样一个能干可靠的同伴是很幸运的,罗罗卡尔和费兰也乐得偷懒依赖对方;但当这个同伴不适倒下时,可就是他们表现的时候了,总不能让塞因觉得,他们一点像样的情报都带不回去吧。
回旅馆之前,在罗罗卡尔的提议下,他们还特地打包了十人份的晚餐回来。因为分量太多太显眼,罗罗卡尔躲在巷子里把食物都收在了萨蒙之眼里。这也是第一次将萨蒙之眼的存在暴露给别人。虽然没有问过塞因便擅自决定,让罗罗卡尔有些过意不去,不过看到混血精灵只是单纯好奇地盯着萨蒙之眼看,眼里并没有贪婪,黑发青年也放了心,相信自己和塞因不会看错人的。
“你真的觉得他能吃掉这么多东西?我们买了十人份的肉,可你居然还向旅馆老板订了晚餐!”还没有进房间,在走廊上费兰就忍不住问了。
罗罗卡尔一边开门一边说:“当然,费兰你会怀疑,是因为你不了解塞因。”
“噢,是的,”费兰耸肩,“我不了解的是他的食量。”
青年笑了起来,先走进了房间,看到塞因仍然躺在床上,他走过去伸手摸对方的脸,体温有些偏低,很正常,又探了探鼻息,活着。
罗罗卡尔放心了,他直起腰,转过身想卸下腰间的剑,却看到半精灵仍然站在门口,瞪大了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一脸的震惊。
“费兰?怎么了?”罗罗卡尔心里有些慌,难道费兰感受到了什么?是塞因的魔力有异样吗?
罗罗卡尔的问话同时惊醒了两个人,费兰回过神,转身先把房门关好,然后大步走到塞因床前,对上银发法师刚刚醒转的双眼。
“怎、么、回、事?”混血精灵一字一句咬着牙问。
塞因躺在床上,仰视着自己的同伴,无奈地笑着说:“就如你所感受到的。”
罗罗卡尔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塞因,然后快步走到窗前,小心地看了看外面之后,轻轻地将窗子关上,再唰的拉上窗帘。
塞因看着青年的动作,垂下眼在心底轻轻地叹息。这孩子果然直觉很准,要瞒着他真是不容易,这么想了,塞因却又觉得有些高兴。
费兰等罗罗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