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亚白历二零一八年三月一日。/p
决战魔王的前夜,月,惨白。/p
视野最远处最高处的火山口正“呜呼呼”地冒着黑烟,活火山蓄势以待,只等魔王一声令下,魔族大军将会从地狱之门后面涌出,伴随着火山喷发后降落的火雨与流下的岩浆,浩浩荡荡地将圣亚白升天教堂淹没。/p
少年叼着根服用后毫无功效的草根,施展出一个轻描淡写的空中三连跳。他翻上了洋葱式圆顶建筑的屋顶。屋顶上,少女抱着膝盖静静地坐着,她发呆时遥望的方向尽头是魔王居住的圣亚白升天教堂。/p
今天不是星期日,但是情报贩子徒狗传来讯息,魔王此时正在透过教堂彩色玻璃的月光下祷告——对着他年轻时的黄金塑像。/p
魔王也会害怕吗?还是说他年轻时的勇力已经崩溃,就像是不死的吸血鬼在衰老后会渐渐失去所有魔力一样。所以魔王害怕了。/p
年迈的魔王政权即将坍塌,明天决战之后,身为勇者的少年将会和他的同伴们迎来全新的时代。/p
但是他高兴不起来。/p
少年咬着草根,吞吞吐吐:“他们说这次战斗结束之后,你就要离开?”/p
一袭白衣,衣摆如裙,名为“曙光”的佩剑被少女放在身旁。微风捋起少女的青丝,少年看见她微笑的侧脸。/p
“徒狗告诉你的吗,情报贩子的舌头太大,是要做赔本买卖的。”少女笑了笑:“还是说让你破费了?”/p
“只有我一直被瞒在鼓里,他们早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等少女回答,他急着问道:“你要去哪儿?”/p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开个酒馆,清淡地度过剩下的时间。”/p
“你才十七岁,怎么说的话却像是个糟老太婆一样。”/p
这一次,她出奇地没有回怼少年放浪不羁的嘲笑,而是淡淡地说:/p
“累了。”/p
她笑起来很疲惫,看起来真的累了。/p
“我想要一个安定的家。”/p
之后回忆起来,少年迟迟无法弄清楚少女这句话所包含的意味。/p
少年闭上了嘴,他脸上强挤出的笑容消失了,他知道少女没有在开玩笑。“一个安定的家的梦想”被她唠唠叨叨了很久,他的耳朵都快要被磨出茧来。/p
每当少年听到这话时,都会嘲笑少女毫无追求的“老奶奶思想”,通常情况下,少女会恼羞成怒,追着少年又打又骂,所谓的梦想也就被彼此淡忘在脑后。/p
然而今夜有所不同。/p
她真的要走,在明天过后。/p
从一开始,少年就知道她要离开,但是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仅仅过了三年而已。/p
在被称为“新手村”的纯白镇相遇,相识,出发,磕磕绊绊走了三年,途中遇到了很多新的伙伴,存留了很多难忘的回忆。有时也会遭受他人的算计背叛,有时也会经历无法逃避的生离死别。磨磨蹭蹭了三年,终于还是走到了圣亚白的升天教堂。/p
他和她,都从当初最初上路时的新人炮灰,变成了如今的传说勇者。/p
距离梦中与魔王的决战,仅剩下一步之遥。/p
距离她的离开,也仅剩下一个转身的叹息。/p
“呸!”少年生气地将口中的草根吐了出来,唾沫和青草向着洋葱圆顶下的泥土坠落。/p
“喂喂,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p
少女刚想开口教训他,却被少年抢了一个半拍。他学着少女的语气,说道:/p
“不要做出流氓的言行举止,你是一名勇者;不要像是狂战士一样和敌人贴身肉搏,你是一名魔法师;特别是不要盯着女孩子的敏感部位、不要偷看女孩子洗澡、不要在杀了魔物后用舌头舔魔法杖上的鲜血,有毒……唠唠叨叨烦死了!”/p
“你都记得啊,那就好,就好。”/p
女孩忽然有些高兴,本以为自己说的话都被当做耳边风来着。/p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世界上有谁可以改变眼前的魔法师少年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很顽固。/p
“不听,不听,滚开!”他一直是如此对待自己的说教。/p
然而今夜有所不同,少女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话被声称“不听不听”的少年好好记住,她有点小高兴。/p
“你管不着我!”少年气呼呼地在少女身旁坐下,他别过头,脸迎向惨白的月光,不让少女看见自己的眼睛,“反正你就要走了,我们一刀两断。”/p
少女呆呆地问:“你似乎很生气,为什么?”/p
因为我舍不得你。/p
因为我喜欢你。/p
心中的话说不出口,少年告诉自己,今夜的月亮太惨白了,现在不是应该告白的好时间。/p
他怕说出口了,少女会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去追寻她的梦想。/p
他怕说出口了,少女会邀请他一起离开,而他舍不得自己作为勇者的梦想。/p
他怕说出口了,会被拒绝。/p
他怕。/p
他忽然畏惧这个世界的一切。/p
别说是魔王圣亚白了,就连年青一代最优秀的魔法师、称号为“暴怒的君主”的勇者都有害怕的东西。/p
其实少年也不是像传说中的那般无畏,他只不过敢和冰霜巨龙对喷冰息,敢在狂暴平原中独自对抗由魔物组成的兽潮,敢持着一根木棍闯了塞勒涅国王的刑场,在代表王国秩序与规则的绞刑架下,指着塞勒涅国王的鼻子大骂,许下“你杀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