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遍野,春日野悠,海棠依旧。/p
一阵风起苍岚,在无尽的悲声中,红太爷风光大葬入祖坟,随后便是红家族其余遇害者的一副副棺材抬进规定的区域。此间哭泣一片,有的妇人与孝徒伤心过度几乎晕厥,可二月红只是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显心不在焉。/p
一旁的林怀瑾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由紧了紧握住他的手,有一丝惆怅与忧伤,“红红莫怕,你还有我。”/p
人的生死不过一瞬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没有红太爷的红府已不再完整。他的这一生太过短暂,只愿来世更好,能托生在盛世太平年间,不用担负家国仇恨。/p
她又想,今生今世都是奢求太多,那口中的永远便真正是无稽之谈。因此从此刻起一定要一直留下,尽力弥补这些残缺。二月红在她的轻言下这才抬头望向竣工的坟地,声音低沉地道:“走吧,我们回家。”/p
说话时他便拉紧了她的手,两人远离那些同样送丧下山的人群,走得不紧不慢。此时山中草长莺飞,比起山下自由太多。他们牵手同行,默默无言。/p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其实海棠花也挺美的。”林怀瑾眼神流转,被海棠的美所惊艳。她的心中早已释怀,当初因为内心的暗示,总觉得丫头与海棠有种联系,其实花就是花,它本身没有什么定义,是人赋予了它意义。/p
闻言的二月红疑惑不解,转过头随口问了一句,“前些日子院中的海棠开得茂盛,我寻思你不喜欢便都送人了,怎么今日突然夸起它来了?”/p
林怀瑾听此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眉头却是一挑,假装悠长婉转地道:“怎么会,二爷喜欢的我自然都喜欢。”/p
这话一出,二月红不由扑哧一乐,目光由此变得炯炯有神,且不知她会如此回答,反而陷入木讷。于是趁着微风拂过,凑近撩开她被风吹起的头发,瞬间显得格外认真,“瑾儿,从今以后,我们没有生离,只有死别。”/p
呆愣一秒的林怀瑾心中感动,又故意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动作,也不回答是与否,只像模像样地掰着手指,“我大概算了一下,未来的路还很长,要是每天你都在我身边……”说到此她故意顿了一下,注意到他依旧等待的神色,这才脱口而出,“真的挺好的,我当然愿意。”/p
她的心本就从未变过,也从未悔过。而二月红被她一句话噎住,却也不恼,只是摘下一朵海棠别在她的耳畔,同时拽住她的手,往山下而去。/p
等两人慢悠悠地回到府之后,白布挽联皆撤下,宾客也早已散去。/p
“二爷你回来了,快回屋休息一下。”门口的丫头见到两人的脚步便迎了上前,即刻接过二月红的披风,笑容可掬。无所适从的林怀瑾自是被忽略掉,便率先走了进去。/p
刚才确实想得很明白,决定相守一辈子,可现在事情便摆在了眼前。就算他并没有娶丫头,这还是一个问题,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p
二月红自然注意到了她落寞的表情,随之进屋后又端过丫头手中的茶,目不斜视,“丫头你这几天劳累也没睡好,还是先回院子安歇去。”/p
忙活着的丫头愣了一下,只是犹豫不定地点了点头,那面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了出去。站立许久的林怀瑾见她走远后直接搬椅坐下,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淡茶,“多谢二爷招待,我饿了退下了。”/p
听闻她这一番不着调的言语,二月红正想说点什么缓解误会,可快步出屋的她却紧紧地捂住耳朵没有回头,径直跑去了前院。/p
“仙家日月无人识,只爱桃花二月红,我真是……”内心不是滋味的林怀瑾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忒自气结,怎么都想不出所以然。她就这么深深地念着,自然便没注意到旁人的过路。/p
快速行走的陈皮见着不远处的女子走走停停,是觉得有些熟悉,待识清后不由欢喜地唤住了她,“林姐姐你回家了,太好了。”/p
他这几天都很繁忙,虽未参加丧葬事宜,但码头的事情倒是处理得井井有条。回过神的林怀瑾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地道:“又长高了不少,只是,太瘦了。”/p
闻言后的陈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挠头正想回话,却瞥见脚边爬行的蝎蛉,随之竟一脚踏了上去,眼神冷漠。林怀瑾见此怔了怔,觉得他好像重新有了初见时的戾气,变得有些陌生。/p
细想也是,一个半大孩子整天在通泰码头与那群勾心斗角的人角逐,当然怎么也恢复不到懵懂少年的心智。可自己若再不规劝,恐怕以后会酿成大祸。/p
思及此,她装作无意地随口一问,“小橙子你喜欢学什么手艺吗,或者上学堂?像你这样大的他们……”/p
“林姐姐,你不用多说,我很清楚我跟着师父是为了什么。”陈皮立即打断了她的话,说得很认真,没有任何犹豫。若不是因为有林怀瑾阻止,他可能比从前还要残暴得多,现在虽有所收敛,但背地里根本不会手下留情。/p
如今这个世道险恶,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他恐怕学不会当日她劝导的什么悲天悯人,能做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抑制住九爪勾的冲动,努力护住自己真正在乎的人,至于其他,暂且另当别论,“码头还有事我先走了,外头风大你快回屋。”/p
微笑着的他叮嘱完之后便转身急匆匆地出了红府,林怀瑾这时才觉得自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