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饮清心弦一紧,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念头在脑中甄选了一遍,微微皱了眉头。
以她的轻功,就算澹台肃珩不出手相助,要从这一千鹰旗卫的包围中逃身遁走也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是,这会儿逃走了。必定落得个被追杀的下场,要逃出这天子帝都恐怕没什么戏了!
更糟糕的后果是,若是她逃走了。那么澹台肃珩势必落得一个窝藏和勾结钦犯的下场,郑全势必要以此大做文章。到了那时。不仅扳不倒郑全,庆王的罪名也洗不脱,就连这位大将军恐怕也得一起蒙上个欺君谋逆之名!如此一来,整个庆王阵营明显崩了!
身份已曝,若是要逃,她的下场很明显,无非是两种。
第一种:成功逃走——亡命天涯。被人追杀一辈子,大仇再难得报。
第二种:凄惨落网——斩首?凌迟?绞杀?鸩酒?白绫?想必就是这些死法中的一种。斩首还不错,快狠准!凌迟似乎有些痛苦!绞杀和白绫差不多,不过就是被人勒死和被自己勒死的差别而已。还凑合!这样一看,鸩酒是最好的方式了。
竺饮清考虑到这一层只费了一个眨眼的罅隙。
下一个念头便是:罢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不逃了!兴许还能指望宫中那位看在那单薄的幼时情谊上赏她一杯鸩酒——最自在最体面的死法。
这个选择确实是如今最划算的,只要这位澹台将军好好配合。两人认真地演一场精彩的好戏,应该就能让他免受牵连。只要他不倒台,一切都还有希望,她说不定还有可能活着看到郑全被黜、被戮!
不错,就这么办!
于是。在隆冬冷风的呼啸掠袭中,在千人厉目的虎视眈眈下,澹台肃珩怀中的“少年”忽然伸手环上他的腰,薄瘦的娇躯与他的胸膛贴得更近。在他身子微震的瞬间,她的脸庞靠近他的侧颜。
“此时动手无益,不如缚我请罪!我有一计,或能保你无虞……”
她的声音快且轻,气息若兰,这句话仅有他能听见,握着剑的那只岿然不动的右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竺饮清传完密话,便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定格于郑仪成的脸上,寒若冰雪的目光不偏不倚。
“郑将军!”竺饮清开了口,“我……”
“郑仪成!”身侧的一声厉喝猛地将她的话打断。
澹台肃珩将长剑收回,垂于身侧,薄唇冷傲地勾起,对着前方那人讽刺一笑:“你要抓我麾下的人,难道连个招呼都不打吗?是不是至少该告知本将他究竟犯了何事,要劳你如此兴师动众!”
“哼!”郑仪成冷然一笑,露出鄙薄的眸光,“论军衔,本将在你之上,方才招呼你一声,已是卖你面子!至于这名钦犯……”
他眸光一转,逼向竺饮清,“澹台肃珩,你就别装了!勾结钦犯的事做都做了,如今事败,何必在本将面前装无知?要装,到了皇上面前再装吧!”
郑仪成笑意渐淡,厉声下令:“来人,速速将这二人拿下,押往大理寺受审!”
“是!”应声如潮。
竺饮清心下一急,连忙转头去看澹台肃珩,打算催他先下手绑了自己,免得让那郑仪成捞了功,不想却听他丢出一句:“慢着!”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本将就不劳烦你动手了!叫你的人闪远点,大理寺的路本将认得!”澹台肃珩冷声丢下一句,朝着马腹重击一脚,身下骏马立即扬蹄,撒开腿朝密集的人群奔去。
眼见那马好似发了癫般地窜来,一众侍卫连忙避让。
“跟上他们!”郑仪成从惊疑中回过神来,立即命令众卫追上前方夺路先行的二人。
“不能这样去,你应该押着我去!这样才有转圜之地!”
被澹台肃珩揽在怀中的竺饮清挣了挣手臂,坐稳了身子,仰头对他急声道了一句,紧接着便偏过头观察身后追兵现状。
身下骏马向着大理寺方向狂奔,身后是策马跟上来的郑仪成和一众鹰旗卫,竺饮清耳边风声肆虐,却在这一刻听到抱着她的那个人带着温热气息的声音随风入耳:“纵使前路尽断,我亦不会舍你自保!何况,如今仅是恶犬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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