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殿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冬葵一点点地将案桌上的灰尘擦掉,天气下凉,窗外的大风必然是寒冬来临前的象征。/p
冬葵裹了裹身上的毛裘,她自己记不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在做什么。/p
一阵凉风吹进来,卷落了她才叠好的纸。/p
满地散落了一地的画卷,冬葵轻声叹了一口气后,走过去将吹落满地的纸一页一页地捡了起来。/p
忽然一幅画勾去了目光,视线所及之处像是一个人影。/p
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她最终捡了起来,面上的期待逐渐演变成了震惊。/p
白纸上画的是一个背影,红衣胜血,踩着遍地含苞待放的洛桑画,望着眼前不着边际的悬崖。/p
他们去了很多次东麓,唯有第一次,最是刻骨铭心。/p
可最后,却都只剩下一遍又一遍的回忆。/p
那晚她穿了一身红袍,天边挂着一轮圆月,男子站在她身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娶她。/p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p
门外突然有人走来,冬葵连忙将那幅画卷起来,藏在了袖中。/p
重赫开门便看见满地的纸,又见一旁大开的窗户,连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然后便道,“我们的人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斐灵的踪影。”/p
冬葵起身,一时竟觉得天旋地转,但最终却也站稳了脚,朝他摆了摆手,“既是走了,又怎能轻易被你们找到?”/p
“我让他们接着找。”重赫道,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身后人叫住。/p
“莫琪一事……是我们对不住你。”冬葵呢喃,声音虽轻飘飘地,却十分清楚地穿进了重赫的耳朵里。/p
重赫闻言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这事不怪任何人,莫琪她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她的命数。”/p
“你也信命吗?”冬葵突然问了一句。/p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它能改变的又是什么?”重赫凝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p
“是啊,又能改变什么呢。”冬葵沉言,“花开花败,春去秋来。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p
“夫人不必忧心,属下定替您将殿下完好无损地带回来!”重赫沉声道,似下定了决心一般。/p
大殿的门再次关上后,冬葵突然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p
“地上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冬葵连忙站了起来。/p
“是谁!”这个殿内原本就只有她一个人,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倒真吓得她脸色一白。/p
只见屏风后走来一人,闻声便已能猜出他是谁。/p
“真人什么时候来的?”冬葵起身问道,本想给他倒上一杯茶,却见桌子上空无一物。/p
“很久就来了。”昭和道。/p
“真人来……是有事?”冬葵再问,不知为何,竟觉得四周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p
“确是有事。”昭和回答。/p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的方式倒让冬葵有些无言,许久的沉默后,冬葵干咳一声,正想问清楚他的来因,昭和却先开口了。/p
“我这人不擅长绕弯子,如今你也看到了,三界混乱贼人当道,觊觎这块肥肉的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昭和道。/p
冬葵没有听出他语中要表达的意思,索性直问,“真人要我做什么?”/p
“只有你,能救他们。”昭和沉言,却见她突然笑了。/p
“我一介凡人身,如今自保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如何能救他们?”冬葵没有犹豫便拒绝了。/p
昭和知道此时贸然同她说这个,显得有些突兀。可事发紧急,他别无选择。/p
当初洛桑尘两句不合就烧了蝴蝶谷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人会真的狠下心来捆她一世。/p
可这肉身一死,她也会烟消雾散。/p
魂魄散尽后,再寻不到亡人。/p
想不到洛桑尘竟会以这种方式来和她辞别,而如今正是洛桑尘离开的大好时机,他若再劝不动冬葵,这最后的机会就真的没有了。/p
想到这里,真人凝眸,又见她一副执拗到底的性子,无奈之下便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p
冬葵浅笑一声后道,“既然真人知道,为何又来劝我?”/p
“你既说了,天命如此,我劝与不劝,你做与不做……”昭和沉眸,似想到了很长远的事,眸中神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都是你的事,我的任务只是来替一个故人说,毕竟天女的命,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有的!”/p
冬葵闻言,浑然起身道,她也顾及不了其他,走过去打开门,“真人若是来要我偿命的,要杀要剐随你便,可若说这件事,你还是莫要白费口舌了。”/p
昭和也知道了会是这么一个结局,于是便抬脚从她身边走过。/p
“殿下他已经不是那个殿下了。”与她擦肩时,昭和突然提议道。/p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殿下永远是我心里的殿下。”冬葵轻声呢喃。/p
昭和闻言面上划过一丝怒容,一巴掌按在了门上,然后俯身看向了身材瘦小的她,“你甘心吗?”/p
“真人不也说了,凡事都是定数,走到哪一步,都看命吧。”冬葵一脸苦笑,却见他眸中多了一丝担忧。/p
昭和微微停顿了一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后,便消失在一阵凉风里。/p
外面一个端药的侍女走了进来,将已经凉透的药砰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毫不客气地道,“刚才那人是谁?”/p
“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