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娘在垂花门下了马车后,并没回房,直接向翠竹院走去。
这一次的事情,她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别的不说,那王太太明显是特意想看她,而陆文秀虽然早先埋怨了几句,看后来和王太太一唱一和的表现,明显是想把她留在王太太房里。
什么后园赏花一类,不过是个由头。
只是好好地,陆家怎么会来这么一出?
这样一个诗书大家,正常来说怎么也不会看重她一个商贾出身的小女子。就算是女儿家私交,作为长辈顶多当作睁一眼闭一眼地不知道罢了。
貌似亲和的王太太不但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还特意着人准备了见面礼。
那荷包里面的小金锞子虽然她并不放在眼里,但绝对不是什么薄礼。
要说她对陆文秀也并非抱着什么单纯的心思,两人身份差别太大,她所求的不过是交好一点儿,以图让兄长能有机会与陆活相交罢了。
毕竟这一世,顾三思的“神童”之名还在,只要他尽心看书,文才仍可以让人侧目。
她一面盘算一面进了翠竹院,院中的下人们看到她都急忙上来施礼,她只摆摆手,急匆匆向书房走去。
这个时辰,兄长应该在书房里才对。
到了房门处,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咦?竟然有人来拜访么?
她急忙放松脚步,正想着是该进门还是回去暂避时,门开了。
里面走出位宽服长袖的年轻男子,一身fēng_liú体态,面目俊雅,正是陆活。
大概没想到门外有人,陆活略怔了一下,这才施礼道:“原来是顾姑娘,陆某冒昧了。”
微娘还未说话,顾三思的声音在里面传了出来:“妹妹回来了?快进来罢。陆公子说上次在我家的铺子里买的簪子很得陆姑娘喜欢,特意给为兄送了方砚台来以示谢意。”
微娘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陆姑娘喜欢就好,生意上的事,原就是你情我愿,哪里还值得陆公子送谢礼过来?”
陆活后退了几步,让开门口,微娘信步走了进去。
那方硕台正在顾三思手中,通体黝黑透亮,看着便不是凡品。
她唇边笑意更深。
有意思不?陆活买那簪子是花了大价钱的,陆姑娘再喜欢那也是陆活舍得花钱,关她什么事?用这种借口来送东西,骗骗那些十多岁的小姑娘还差不多。若是前世的顾微娘,说不定还真会上当。可惜现在她已经重生,人又警醒得很,周围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在心里思量又思量,他这点儿小动作,真当她会上当?
她这边刚刚去陆府,那边陆活就找上门来。
说没猫腻在里面,谁信?
陆活长揖一礼道:“姑娘过谦了。虽说簪子是我买去的,但若不是见了姑娘,在下还真未必能下得了决心买。”
“哦?这是为何?”微娘略微有点好奇,看了身边的溶月一眼。难不成真是被溶月激的?
“这个……。”陆活突然有点儿迟疑起来。
顾三思笑道:“我与陆兄一见如故,刚刚相谈甚欢。实不相瞒,我这妹子也是个性情中人,陆兄有话不妨直说,不需顾虑什么。”
陆活这才道:“实在是见了顾姑娘之后,脑中猛地想到那句‘人比花娇’,觉得女孩儿便出这花儿一般,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出嫁之后,总该有人去护着疼着才是。因此在下才下了决心,买下那根簪。”说着他又对微娘一揖,“在下这话实是肺腑之言,并非有意唐突姑娘,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微娘怔了一下。
她从陆府回来时,已经觉得陆氏母女应是有什么计较。后在兄长书房里遇到陆活,更认为他也是其中一环。但这时看来,他明明是一个温文知礼的佳公子。连说一句赞扬的话都生怕唐突对方的人,会真的有那些龌龊心思么?
她心思一动,道:“陆公子实在多礼。说起来顾家不比陆府是诗书之家,规矩也是差了一些,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陆活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不论商贾还是诗书,都只是出身。而人品一事,出于性情,与出身无关。我既爱护我的妹妹,视她为娇花,自然不该轻鄙别的女子,要知道人虽有百态,内里终究是相似的。”
这个陆活,说话还真有些意思。看他能说出这种话,要么就真是一个磊落君子;不然的话,就太可怕了,至少在演戏一途上不下于顾三思。
三人又闲话几句,陆活再次起身告辞,顾三思直将他送至马车处,待回来时眉间却有不解之色。
“哥哥在想什么?”微娘笑着问道。
“妹妹看这陆活如何?”顾三思问。
“应是个君子,哥哥不妨与他一交。”微娘道。
顾三思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虽然他谋略不比微娘,但毕竟内里已经活了近三十岁,这种是非判断力还是有的。
“那哥哥还在为难什么?”微娘看他执笔,笑着帮他研磨。
“不是为难,是想不通。刚刚回来时,门房说三妹妹来了,本来要进来寻你,可一听说府里有客人,还是陆家来的,她想了想就离开了。你说,这不是很奇怪么?”
“还有这事?”微娘挑起了眉毛。
顾九歌急匆匆离开大房府上,直接坐马车回家,进了母亲房里。
张氏正歪在软榻上,两个丫鬟跪着帮她捶腿。
看到女儿回来,她摆了下手,屋里的下人们立刻退了出去。<